要不这机会就不要了,让给梁思喆得了?曹烨脑中闪过这种想法,可是他又觉得有些头疼,曹修远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这下他要是把机会让出去了,可能在他心里自己连刘阿斗都不是了——只能是刘蝌蚪,井底之蛙生下的那种蝌蚪。更何况,就算他退出了,这机会就一定会是梁思喆的么?从门内那番对话推断,似乎相比梁思喆,更多人觉得章明涵更合适一些——他们是瞎了吧?
曹烨人生中头一回尝到纠结的滋味,以往他是不需要纠结的,小提琴拉不好就去做演员,演员做不了就回去继续上学,反正他爸爸是曹修远妈妈是黎悠,就算他学也上得一塌糊涂,好歹也能凭借家庭背景申请到一所不错的大学。再不济,就算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这一辈子也能乐得逍遥。
可一向不思进取的曹烨,自从那天被曹修远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之后,这几天忽然转了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让曹修远心服口服,让他亲口承认那天他说的话是他看走了眼,否则这两个周他也不会乖乖待在蓝宴看剧本。所以到这会儿,他叹出了自出生以来第一口沉闷的气:真纠结啊……
梁思喆心情不好时,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而曹烨心情不好时,就只顾着闷头吃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低垂,路灯渐次亮起。下班回家的人群行色匆匆,梁思喆看着窗外想,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是这些奔波的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而关于小提琴,关于做演员,总有一天会成为他做过的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绮丽的,动荡的,曾何几时,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
命运弄人,身不由己,真是有些悲哀。
梁思喆对着窗外不知发了多久的愣,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地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曹烨趴在桌上,已经好一会儿没动静了。
不会吧?把自己吃睡着了?……好吧,毕竟是能在清醒状态把自己半边身子趴麻的人。梁思喆看着桌上的餐盘,对方很有教养地只吃了每一份菜品的一半,另一半给他留着,但他仍然没什么食欲。
既然吃完了那就撤吧,梁思喆伸长手臂,隔着饭桌拍了拍曹烨的胳膊:“走吧?” 曹烨模糊地应了一声,后颈动了动,趴在胳膊上的头从一只胳膊转移到了另一条胳膊上——没叫醒,睡得还挺熟。
“喂,醒了。”梁思喆有些无奈,继续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拍了两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曹烨露出的小半张脸看上去很红,是醉酒的人脸上会浮现的那种特有的酡红。
……不会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喝趴了?那玩意儿真能喝醉人?梁思喆的手从他胳膊上拿开,移到他手里握着的那半杯酒上,想拿过来看一眼。
正要把酒杯从他手里抽出来时,曹烨似是有所察觉,手上用力,握紧了杯子,但眼睛仍是闭着,护食地咕哝了一句:“别抢我的。”
“真醉了啊?”梁思喆看着他,“曹烨,你先醒醒。”
曹烨没动,没睁眼,也没说话。
梁思喆收回那只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眉头微蹙地看着曹烨,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难办——虽然没有看过菜单上的价格,但从店内的装潢和服务来判断,他带的钱很可能不够支付这满满一桌菜品。
要不是曹烨下午刚刚出手大方地给他买了一条裤子,梁思喆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手法娴熟的逃单操作了。
第26章
思忖片刻,梁思喆决定先把服务生叫过来算一下价格,再考虑接下来的打算。他抬手摁了桌角的服务铃,服务生很快走过来。
“你好,我想买单。”梁思喆说。
“好的先生,我去给您打印账单。”服务生转身去了前台。
在看到服务生拿着一连长长的小票朝他们走过来时,梁思喆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三千七百八十七,先生,这是您的账单。”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向他鞠躬,并且把账单双手呈上。
“咳。”梁思喆本能地咳了一声,然后伸手把账单接过来,低头看着账单,佯作镇定地说,“我看一下,您先忙吧,一会儿我自己到前台结。”
“好的先生。”服务生向他报以温和的微笑。
比预想的结果还要糟糕,梁思喆粗略浏览着小票上的菜品,眉头紧锁,心道这特么其实是一家专门打劫顾客的黑店吧?
他兜里那可怜的三百块钱连这张账单的零头都支付不起——来之前谁能想到曹烨会突发奇想提议出去吃顿好的,并且找了这么一家齁贵的日料店,并且明明说要请客最后却把自己喝趴了?
梁思喆从头到尾把账单看完了,在确信小数点没有点错之后,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曹烨那边挨着他坐下,一只胳膊搭到他的后背上,盯着他看了两秒,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凑近他耳边,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喂少爷,说好的你请客呢?”
大概是说话时的气流吹到耳朵里,让曹烨觉得有些痒,他抬手揉了揉耳朵,总算睁了眼,迷迷瞪瞪地看着梁思喆,显然是喝迷糊了。
梁思喆把账单折起来,捏着一角,将最后的收款栏展示到他面前。
曹烨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梁思喆此举的用意。好在他没想赖账,并且喝醉了也没忘记请客这一茬,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重重拍到桌上,大着舌头说:“当、当然是我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