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学校好像少了点人气,淡白月光笼罩在高低错落的楼间,薄光穿不透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树叶密实,遮天蔽日,林荫间是毫无生气的阴暗死寂。
唐敏掂着一袋捏扁的易拉罐轻轻带上宿舍门,四下寂静无声,宿舍走廊里的声控灯需要用力跺脚才会亮起来,本就违反学校规定的女孩心虚,没敢使劲踹亮声控灯,只好拿着手机打了出一束冷白微弱的手电光。
她拎着东西悄无声息地顺着楼梯下楼,下到五楼与四楼之间的拐角时,无意间抬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就这一眼,险些让唐敏惊叫出声来——宿舍楼正对面正是学校的教学楼,而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楼顶,一个女孩立在天台边上摇摇欲坠,身上的白裙在浓稠夜色中格外显眼。
有人要自杀!
唐敏手里拎着的易拉罐哗啦啦滚落在地上,她的目光停留在对面教学楼的天台上,脊背上慢慢爬上一层寒凉,浑身的汗毛也一点点立了起来。
一个与白衣女孩年龄相仿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女孩身后,少女着一套款式复古的浅蓝色盘扣中裙,两条黑长的辫子搭在胸口,步调轻快地从女孩身边走到前面来,嘴里不停地与女孩说些什么,看上去像是女孩间的闲聊,只是这个场景太过诡异。
女孩则是始终面无表情,也不作回应,缓慢地向前挪步,逐渐靠近天台边沿。旁边的少女坐在天台边沿上,双手撑在身后,被风吹鼓的裙子下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摇晃,边偏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天台上想要轻生的女孩,不时伸着手指往楼下指,脸上满是兴奋。
女孩的视线跟着她指引的方向,盯着楼下空洞地望了一会儿,又向前迈了两步。
夜风呼啸,女孩的长发被天台狂刮的大风扑了满脸,白色的裙摆随着风轻盈飞舞着,她纤瘦的身体在天台边微微晃动了一下。
唐敏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注意力不由地从那个诡异的少女身上转移到白衣女孩身上,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因女孩险些坠楼的动作悬了起来。
她突然前些时间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些人以协助别人自杀来获取自己变态的心里满足,她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显然同样是有人正在教唆女孩自杀。
这个念头却愈发让唐敏觉得脊背发凉——这个教唆女孩自杀的人,模样分明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唐敏拨打求救电话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目光担忧地紧紧追随着天台上的人。
两栋楼间的距离不算太近,加上晚上光线暗淡,唐敏看不太清女孩的表情,但下一秒,她却看清了女孩的动作……女孩的双手已经搭在了天台边缘狭窄的平台上。
唐敏掌心里布着一层黏腻的汗渍,她分开不由颤抖的双唇,惊慌失措间正要大声求助,接下来的一幕仿佛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喉间紧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女孩攀着围栏笨拙地翻过去,因用力而绷直的脚尖却径直穿透了身旁少女的身体,少女单薄的身体有一瞬间变为虚影,但轮廓又很快变得清晰,她没再与女孩交谈,目光悠悠地落在远空,一双纤细的小腿悠闲地摆动着,脚上是一双浅口布鞋,勾在脚尖晃动。
唐敏手上快要按下拨打键的动作蓦然顿住,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坐在天台上的少女像是对投去的视线有所感应,突然转过头精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在转过头的瞬间拉平了,少女的目光自上而下,微收着下颚,沉下来的目光阴冷瘆人。
险些与她对上目光的唐敏慌忙蹲下,惊恐地躲在窗台死角下,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她害怕极了,抬手紧紧按着跳动过快而疼痛的心脏,闭着眼睛大口呼吸着,甚至不敢去想那东西是什么,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如果被看到了,下场又会是怎样?
没过多久,窗外却响起了“咚”得一声巨响——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唐敏的身体随着这声巨响猛地抖动了一下。
她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喉咙艰难地吞咽,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终于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又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朝天台望过去——站在那里的女孩不见了,而原本坐在天台边缘的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唐敏不敢低头朝楼下看,脑子里却难以抑制地浮现出画面,仿佛有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的手指死死地抠在窗沿,低着头干呕起来,不断收紧的胃与疯狂跳动的心脏逼得眼泪不停像外涌。
女孩死了。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她也许不会死。
她才不是自杀……是“她”杀了她!
唐敏的眼泪糊了满脸,心中却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对于唐敏来说的刺激程度不亚于大一那场灵异事件。
她咬着发白的嘴唇,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泪水,拿出手机拨打救护车,奈何手指上的泪水打湿了屏幕,导致触屏失灵,半天也按不出数字,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屏幕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正要重新拨号,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气音——
“你刚刚,在看我吗。”
唐敏手中的手机应声掉落在地上,裸露在衣领外的后颈肌肤慢慢爬上一层刺骨的寒意,连带着耳后都泛起了细小密麻的鸡皮疙瘩。
夜风呼呼地从窗外灌进来,软底布鞋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轻细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搔在唐敏敏感的神经上,她狠狠地闭了下眼睛,慢慢转过身,不停抖动的肩膀却早早就暴露了她恐惧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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