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懂逢暄的意思了。
他一屁股坐沙发上,点燃支烟,狠抽两口,手指指了逢暄几下,喷出烟雾的同时:“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是第几次了?”
逢暄掰手指数了数:“这个月第五次,我数过。”
“你他娘还挺得意?”
逢暄低下头,装作很愧疚。耳朵自然而然开启自动隔音模式。
李扬唾沫横飞,指天指地,张牙舞爪。
高中复读一年,大学延毕一年,出社会失业一年,谈不到恋爱,隔壁家漂亮女孩因为他迟迟不下手而跟别人结婚,做个饭锅碗瓢盆全都要倒霉,做家务像要炸地球。
由大到小,由粗到细,能数落逢暄的,李扬全部数落了一遍。
熟能生巧。久而久之,逢暄耳朵的自动隔音效果,比索尼的智能降噪耳机还好。
骂到口干舌燥,李扬消停了。他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烟一根一根抽。
李扬读小学时借住在逢暄家,很受逢妈妈照顾,所以李扬几乎把逢暄当自己亲弟弟看着管着。
逢暄的老爸离世后,逢妈妈一个人又要撑家,又要照看儿子,扛不来。李扬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那以后,逢暄的学习,逢暄的工作,都是他在忙前忙后。他自认以后就算生了儿子,对儿子都不会像这些年这样对逢暄用心。
“那个,哥。”逢暄想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李扬脾气还没收回去:“看见你就烦,快滚蛋!”
逢暄没滚蛋:“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嘛……”他想将话说清楚。
李扬深吸口气:“我就听听你放什么屁,快他妈说!”
逢暄想了会儿,正经地:“我觉得是我过于优良的品质,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李扬拖鞋向上一甩,拿在手中,起身追着他打。
逢暄麻溜滚回房间。
第2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逢暄住的房间,以前是李扬睡的。两三年前李爸李妈搬回老家,李扬就去睡了父母的大房间,刚好空出这间小房间给了逢暄。
逢暄房间桌上摆放着一张李扬多年前的旧照片。
照片里的李扬十九岁,穿着一件花衬衫,一条牛仔裤,脖子挂了条铁链。留着个《古惑仔》里乌鸦同款金毛盖面头,嘴唇上方冒着青色胡茬,咬着根烟,手臂上还有老虎纹身。
那年刚上高一的十六岁的逢暄,觉得这样的表哥很酷。
李扬如今最后悔的,就是自己那些年不好好读书,学人家去当混混。自小拿李扬当偶像看的逢暄也有样学样,在高中学校里成了不良少年、问题学生。
关键的那两年逢暄没把书读好,高考大学没考上,复读一年,撑死考了个专科。
上大学后,逢暄继续保持他不务正业的“优良”品质。读的是个会计专业,心思天天放画画上,一年挂科没两三门好像心里不舒坦似。同学都毕业了,他还要比别人多花一年重修挂掉的科目。
好不容易混到张文凭,出来找工作,专业没学透,学历不比人家,技能没两三样,无业大半年。李扬托了一堆关系给他安排的工作、面试,全让他一样不剩地搞砸。
到现在逢暄二十五岁,普通人已经考虑找对象的年纪,他还是个在表哥家蹭吃蹭住的狗混子。
早上七点半。
李扬不客气地踹开逢暄房间的门,抽出逢暄正趴着的枕头,一枕头摔他背上:“起来,到点该去面试了!”
逢暄美梦猝不及防中断,眼睛还睁不开:“哥你记岔了吧,我今天哪有面试?”
“我又找人给你问了个公司,人家肯给你一个面试的机会。别睡了,起来,快点!”李扬一把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粗暴地催促他去洗漱换衣。
逢暄踩上拖鞋,没睡醒含糊不清地哼唧,揉着头发往卫生间跌去。
半个小时后,逢暄收拾完毕,坐上李扬的二手小车。
整理着自己的红色领带,打着呵欠,逢暄听李扬絮絮叨叨,讲这个公司叫什么、做什么的、去年上市了,市值多少,做了个什么广告,在网上大火。
听得逢暄人精神了,清醒了:“这么好的公司,人家怎么会要我?”有时他真挺好奇,这位每天跟废品打交道的表哥到底隐藏了什么绝世惊天的身份,怎么会有如此广阔的人脉,什么公司的面试机会都能帮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讨来。
李扬:“那朋友说刚好有个职位空缺,这个空缺要求没那么多。说好听点叫行政助理,说白点你只是个去打杂的,又不是让你进去当CEO。”
到地方。
逢暄要下车,李扬突然拽过他的领带,凶狠警告:“你这次要是再给我浑水摸鱼,回来后老子打爆你狗头,听明白没?”
逢暄“狗头”一麻,疯狂点头。
松开逢暄的领带,李扬贴心地替他再次整理好,让他滚下车。
逢暄把车门关上后,李扬的手机铃声响起。
一手接起电话,一手启动汽车,李扬那口熟悉的塑料广东话再次跑出来。
逢暄感觉自己十分凄惨。他这位表哥,这位曾经的“混混头子”,如今看着人模狗样不负亲妈所望了,但只要一刺激到他,还是会轻易触发存储在他体内的暴力因子。
逢暄极其莫名其妙的,全身都是刺激李扬这些暴力因子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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