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户部主事李序南正忙于差事,却见一名库使前来禀告,说是要核对一笔账目:请他过去。
同为科举出身,又做过蠡县知县,李序南对京城与地方事务极为熟知,办差向来稳妥。
几乎从未有过差错。
只是他文人气息过浓,除正常来往外,他很少与同僚过多接触,像樊文予与仲逸这种关系,已是十分难得。
“李大人,我们亲点过,现银二千五百两,但这账目上却是三千五百两,不知为何?”。
那名库使急切禀道:“赵郎中那边催着要交接,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请李大人先签署,核实后再补上?”。
“交接什么?差一千两,先查清楚再说,户部掌管钱粮税赋,岂能如此马虎?”。
李序南吩咐道:“你们重新查验一遍,我这便去找赵郎中”。
二人正在说着话,却见不远处跑来一名差役。
“对上了,对上了,这一千两移到隔壁那个库了”。
来人是户部郎中赵谨的随从,他手里拿着一纸公文,急忙向李序南解释道:‘赵大人派人核实过了,是隔壁库使弄错了’。
李序南亲自上前清点一番,数目果真对上了。
“入库,本官再签字”,李序南向来如此,容不得半点含糊。
这时,那名库使上前道:“李大人,数目都对上了,你先签署,现在人手不够,只要腾出人来,我们马上就办”。
李序南正欲上前查看一番,这时却见一名差役走了过来:‘李大人,有新公文,你快过来看一下’。
“尽快入库,办好之后给我说一声”。
李序南走向桌前,拿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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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兄,仲老弟,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户部差事太过繁忙,兄弟我自罚三杯”。
从户部出来,李序南匆匆去了樊府。
之前,他们约定:今晚在樊文予府上小聚。
“无妨,无妨,今日在我府上,店小二不会催你的”。
三人中,樊文予年纪最长,如今他是刑部五品郎中,而李序南为六品主事,仲逸为翰林院六品侍读。
论起官职,他也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上次仲老弟出狱,有袁大头在,喝的不尽兴,今日就我们三兄弟,定要敞开了喝,不要给我省银子”。
樊文予确实有老大风范:“这坛子酒,够一个月俸禄了,全干了”。
仲逸与李序南立刻举杯欢呼:“就冲樊大哥这一月的俸禄,也要全干了”。
还是蠡县的老规矩:见面先干三碗,再自由发挥。
“李老弟,这怎么回事?每次喝酒都是你最后,户部差事就这么多吗?”。
几杯热酒下肚,樊文予便随意说笑起来:‘是不是有人给你额外摊派差事?告诉我,兄弟给你出气’。
李序南才饮完一杯,酒劲太烈,他不得不加起一块羊肉,这才打趣道:“还真别说,今日就给我额外摊派差事了:清点库银。起初,还差一千两数目,对不上……”。
“哦?说来听听,连你们户部大门都没进过几次”。
一旁的仲逸手里端着酒碗,桌上筷子却动也未动。
出狱之后,阿嫂林姚姚不知备了多少菜,还得盯着他吃完才肯罢休。
现在,看着这些东西都难受。
李序南干脆放下酒碗,将白日发生在户部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闹的,不是你分内之事,你不用管。是你份内之事,能由属下办的,你也无须亲力亲为”。
樊文予笑道:‘京城不比县衙,人情味差了些,你做的多了,也没人念你的好’。
“谁说不是呢?前两日我与户部的赵郎中一起吃饭,他还叫了一个人,说是兵部的郎中,想与我结为兄弟”。
李序南继续道:‘我当时就回绝了,人家都是五品郎中,与我一个六品主事套近乎,定是有求于我。读书人,岂能为一己私利而屈从他人?更何况还是初次见面’。
“好,做的好,这些人,用你时是兄弟,出事了,都躲得远远的”。
樊文予已有几分醉意:“不像咱们兄弟,风风雨雨,一路走来,不离不弃”。
兵部?郎中?
仲逸突然放下酒碗,问道:“李兄,你还记得那兵部郎中,叫什么?”。
兵部郎中不止一人,但仲逸对这个职务一直记在心里。
“叫,……,对了,叫严磬,兵部郎中”。
三人当中,李序南最不胜酒力,对他而已,喝酒更是为一种气氛。
果真是他。
仲逸心中暗暗道:“他怎么会盯上李序南呢?”。
当初,查出陆家庄之事背后主使时,仲逸听从师父凌云子的安排:暂不取罗龙文、严磬的性命,要通过他们,挖出幕后更大推手。
如此,既可为当年陆家庄之事报仇,又能为朝廷肃清暗黑势力,实现谋者为大、心系苍生之愿。
后来,外叔公文泰曾说过:严磬染指军备贪墨之事,背后之人更是深不可测。
现在看来,师父当初部署确实高明:一旦严磬背后之人全部被查出,势必为朝廷除去一大害。
众所周知,罗龙文是严士蕃的心腹之一,仲逸已掌握其颇多证据,如今又将他发配广西不毛之地,一旦严氏被处决,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而这个严磬,原先属严氏一派,后来投靠到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戎一昶门下,这才暂时没有对他下手。
这个道理很简单:戎一昶就是当年涉及陷害师父的那个人,要动他,凌云子对此自有安排。
师父自有他的道理。
故此,若对严磬动手,势必会投鼠忌器。
“李兄,你快说说,今日那一千两银子之事,是不是与你们户部赵郎中有关?”。
仲逸立刻说道:“就是安排你与兵部郎中严磬一起吃饭的------赵郎中”。
“嗯嗯,正是他派人,来找的我”。
李序南不明其中缘故,只顾继续饮酒。
这时,仲逸急忙举杯,提议再连干三杯。
这下,李序南彻底被放倒了。
“樊大哥,咱们的这位李大人喝成这样,今晚就在你府上住吧,你们明日一起去衙门”。
说着,仲逸起身而立,他确信自己还未喝多,向樊文予道别:“我先回了,咱们改日再聚”。
樊文予连连点头,仲逸再次作告辞状,之后便出了樊府。
来到大街之上,街上还有行人,看样子不是很晚。
仲逸体内运气,调整呼吸,顿时酒醒一大半。
他不知严磬为何要对李序南下手,但以此人的秉性,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严磬,老子多留你活几日,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匆匆向李序南府上走去,若非街上有人,他宁愿使上脚下轻功。
照李序南所说:这一千两银子已不重要,关键他已经手此事,而且还签署过,一旦日后数目对不上,他必定脱不了干系。
除签署外,那名库使与差役便是两个人证。
不用说,这二人皆是赵郎中指使,而那个赵郎中既然能将严磬请出来吃饭,想必二人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若那一千两银子不见了,必是要栽赃到李序南头上,首先要找个地方将银子藏好”。
仲逸心中盘算道:“户部衙门里自然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也换不成银票,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地方……”。
若要向李序南栽赃:只能将银子放到他的府上了。
傍晚时分,大多人在家用晚饭,自不便动手,起码要等大部分人入睡之后才可以。
“现在还不算晚,只能碰碰运气了”。
仲逸估摸着:“现在还不算太晚,只能碰碰运气了”。
…………
临近李序南的宅院,却见东西两侧还偶尔有人走过,他长长舒口气:看来还不算晚,应该没有下手。
今晚夜色不错,只是略有晚风拂过,仲逸一边四下打量一番,一边缓缓向墙根退去。
再次环视四周,确信无人朝这边望来,仲逸突然双脚发力,瞬间腾空而起,一道身影向李府快速飘去。
多么美好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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