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府,书房。
李序南似乎刻意压制情绪,但相比他以往那般稳重,此刻,还是略显着急。
“你说怪不怪?今日户部再次盘点,偏偏少了一千两库银,查了半天,竟是我那日签署的-------那笔银子”。
李序南来回踱步,连茶也顾不得喝一口:“后来竟有人说是我吞了这一千两银子”。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我相信李兄的为人,你向来洁身自好,岂会为区区一千两银子而涉险?”。
仲逸心中最明白不过,那晚,他将秘密潜入李序南府上栽赃放银子的人抓住,之后便将其囚禁于李府。
他对此人略施小计,无非是家中妻儿老小,是别人要陷害李大人,他不便做这个替死鬼,并保证他一家老小安危。
次日,仲逸将此人交于刑部,特意关照樊文予。
剩下的事就不劳他操心:想必户部的赵郎中与兵部的严磬,立刻会差人将此人赎出。
至于樊文予,当然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此事本不由刑部管,他只是命人随意看管起来,有人来赎,自然要放了。
严磬通过栽赃一事,只是对李序南的一个敲打,意在警告他:以后有些账目,不要查的那么紧,尤其是他们兵部的。
最重要的,是关于军备的开支。
仲逸心中最清楚不过:仅凭此事,是无法将严磬以及他身后的戎一昶问罪,自己当然不能露面,否则会打草惊蛇。
经过如此部署,李序南的麻烦自然被解除,而别人也不会问及,是何人将派往李府栽赃之人,抓到刑部?
毕竟,能在京城做官,谁身后没有一点势力?
当然,这一切,李序南却毫不知情。
“谁说不是呢?莫说一千两,在我李某人看来:读书人的名节,即便万两黄金,又岂能屈从?”。
李序南不解道:‘说来也怪,正当我们户部的赵郎中,前来过问此事时,他的一名随从上前向他嘀咕几句,他脸色骤变,而后便匆匆离去’。
“再后来呢?怎么样了?”。
仲逸如同一个看戏之人,尽管他早已知晓这个结果。
呵呵。
李序南苦笑道:“后来赵郎中说是他的属下搞错了,还狠狠的训斥了库使,并向我道歉,说此事与我无关”。
“这不就结了吗?来来来,大冷的天,先喝杯热茶,上好的西湖龙井”。
听李序南说了结果,仲逸如释重负道:“李兄,以后当差,千万要小心才是,京城不比蠡县。你做知县时,县衙你一个人说了算,但京城不同,尤其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
“兄弟所言甚是,那赵郎中临走之时,看我的眼神极为复杂,虽仅是瞬间的对视,但足以令人汗颜,我从未遇到过这种目光”。
李序南端起茶杯,依旧心事重重:“看来,是我挡住了某些人发财之路,成了人家的绊脚石,恐怕就是那个兵部的严磬,他与我们户部的赵郎中定有勾结……”。
看来,这位一向以文采见长的李序南,终于看到症结所在。
仲逸无法说出自己参与此事,否则,轻功便会被人知晓,眼下李序南已无大碍。
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有人对他动心思了。
这时,仲逸起身而立,他郑重其事道:“李兄,一千两银子的事虽了结,但万不可大意”。
“嗯,请仲兄弟直言”,李序南急忙点头回应。
“严磬是兵部郎中,他与赵郎中联合起来,其意再明白不过:你看朝廷向兵部所拨银两中,是否有出入?不管之前,还是最近的,尤其严磬所管辖的范围”。
仲逸继续道:“此外,日后再有其他异常之处,你务必要尽快找樊大哥,我们三人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李序南连连点头,却不由的沉思起来:“前些日子,朝廷向兵部拨了一批银子,用于扩充军备,涉及的有衣甲、兵器、马匹等,数目不小,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李兄,此事事关重大,你只是户部主事,不可过问太多,只需细心留意即可,万不可操之过急”。
仲逸特意说道:“尤其,不能让外人知晓你我的关系,当然,还有樊大哥”。
李序南微微一愣,而后再次点点头。
当年陆家庄之事牵扯到严磬,仲逸从未与此人正面接触,不便暴露太多。
为进一步打消李序南的疑虑,仲逸只得再次解释道:‘兄弟我奉旨查案,得罪了不少人,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小心些为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序南笑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行的正,做的直,有何所惧?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京城不比蠡县啊”。
二人就此交谈一番,李序南终于放下心来。毕竟在衙门做事多年,他对这些门门道道也知晓。
只是,经仲逸这么一说,就再无顾虑了。
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与信任,大概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吧。
有时,再强硬的人,也需要一个能敞开心扉说话之人。
更何况,像仲逸这种,可以排忧解难的兄弟呢?
“李兄,记住兄弟的话: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见李序南要道别,仲逸再特意叮嘱一番。
“李某多谢仲大人教诲”。
李序南打趣道:“我这便要回户部,改日再聚,连同樊大人,我做东”。
仲逸急忙起身相送,隔壁屋里还有袁大小姐,这个难伺候的主儿,千万不要把他给吓住了。
“有件事我倒给忘了”。
临出大门之际,李序南似乎想起一件事来:“有个叫穆一虹的,说是你的恩人,当初让唐馨儿自证清白,就是她的主意”。
李序南笑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啊,你出狱之后,是不是还没有去看她?卿卿佳人,似乎对你仲大人,心有情愫啊”。
穆一虹?
出狱之后,师姐仲姝曾说过她,只是她所住之处多有不便,仲逸也就暂时放了下来。
见李序南已缓缓离去,仲逸不免感慨:真没想到,关键时刻,穆一虹能挺身而出、全力相救。
患难见真情啊。
…………
回到屋中,袁若筠立刻朝仲逸挥挥手。
午饭时间到了,刚才只顾与李序南说话,却不知饭菜都做好。
确切的说,是买好了。
“师父,阿姐,在用饭之前呢,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袁若筠故作神秘,却又信誓旦旦。
看样子,可能真有什么事儿。这位袁大小姐向来如此,也见怪不怪了。
“说吧,什么事儿,一会饭菜都凉了”。
仲逸才准备拿筷子,听了此话,也只得放下。
咳咳,袁若筠举起酒杯,一脸严肃的样子:“据我爹爹他老人家说,朝廷要在春节前举行一次盛宴,圣上亲自驾临,此事由礼部主持,翰林院协办”。
“这算什么好事啊?”。
仲逸急忙摆摆手:“不说了,饭菜一会都凉了”。
“这还不明白吗?礼部主持,翰林院协办”。
袁若筠一脸笑意:“礼部由我爹管着,你又在翰林院,这不是向圣上展示才华的好机会吗?”。
末了,她反问道:“亏你还是什么翰林院的侍读,成心的吧?”。
“好好好,师父我一定好好准备,到时舌战群儒、力压群雄,一展风采,定成为全场最为瞩目之人”。
仲逸干脆自饮一杯:“这总行了吧?快动筷子”。
虽这么一说,仲逸心中却生出一个想法:既然是召见文武百官,各方人物都会到场,或许正是个机会。
天子宴请群臣,无论什么名目,总归不会像寻常百姓家宴。
琼浆玉液、山珍海味,歌舞声中,依旧无法阻止各方势力的-----较量。
有时,这种较量,比真刀真枪更为残酷。
仇鸾贪墨之事,被传的沸沸扬扬,若圣上有意保他,势必会制止这种谣言。
而如今听之任之,想必另有深意。
当初因鞑靼之事,是皇帝封赏的他,如今要处置他,自然不能再由皇帝出面。
这个时候,若有人站出来弹劾仇鸾,皇帝又有意要处置。
该是怎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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