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盐务,各朝皆是颇为重视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管仲就提出盐铁专卖制,这也是后来多年的惯例。
汉朝初期,曾开放民营,但经营盐铁的商人之富堪比王侯。汉武帝迫于压力,根据大臣桑弘羊‘笼盐铁’的建议,再次将盐铁的经营收归朝廷、实行专卖。
之后,各朝关于盐铁之策虽有些许不同,也有部分放开,但尤其对盐专卖制则一直保留下来,至少是主要措施。
为何?因为盐课的收入高啊,特别宋元明朝以来,几乎成了仅次田赋的第二大税赋来源。
到了大明一朝,说起盐务,就不得不提‘开中法’,具体到盐引,也就是盐钞制度:商人向偏远驻军所在地运送粮食,之后向当地衙门换取盐引,之后在产盐地取定量的盐,再到指定区域销售。
说白了,这个盐引就是取盐的凭证。
没有盐引这东西,在朝廷专营的前提下,你是无法拿到盐的,有了盐引再到产盐地,将盐运到指定的销售区域,在买价与卖价中间的差价,就是利润。
盐务制度相当复杂,尤其在执行过程中,会有很多变相方式来盘剥商人的利润,而商人为了赚钱又不得不再次抬高卖价,最后便将这些全部转嫁到老百姓身上。
盐商有钱,多年以来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传奇:一桌多少多少银子的饭菜,一只多少多少银子的酒杯,甚至于玉床、金佛、珊瑚树等不可思议之物。
有银子了就得花,花的太过了反倒没意思:银子似乎就不是银子了……
这也就是好多人之所以盯着盐官的缘故,那是一个肥的流油、美得冒泡的差事,做梦都能在金山银海里笑醒来。
樊文予这么一说,仲逸与李序南还是多多少少有几分惊奇:毕竟是个好差事,但往往被很多人都盯上的美差,也同样是一个很危险的差事。
这一点毋庸置疑:看看最近被关进大牢的盐官,再看看皇帝苦心整顿盐务就能看的出来,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三人共举杯,坛中酒还剩大半,每天的晚饭时,李序南和仲逸几乎是个‘素食者’,那些酱肉、鸡爪几乎连动都未动一下。
这个话题开启,怕是这些酒菜就要所剩无几了。
“眼下,就盐官而言,有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从三品,还有盐课提举司的提举从五品,还有都察院出的巡盐御史”。
喝到兴头,樊文予也开始切入主题:“不同的是,前两者是地方衙门,后者实际还是都察院的。目前而言,只有两名都转运盐使和三名提举司提举空缺”。
此次整顿力度确实够大:这样的开缺,着实不多见,后来樊文予解释:其中有两人确因年纪缘故,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这才似乎更合理一些。
樊文予目前官居正四品,显然只有从三品的都转运使更适合他,其他职务都没有他目前的品阶高,自不用考虑。
当然,若是他同样以四品衔领巡盐御史倒也能说的过去,但显然这不是他的初衷。
这位樊大人,是想外出京,再到地方衙门了。
这无可厚非,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本就在情理之中,作为三人的私交,理应支持。
可是,如何支持呢?就凭李序南从四品、仲逸的从五品吗?
“樊兄,这恐怕不是一般臣子能说的上话,我一个外任,即便之前在户部主事任上那些交情,也没有超过四品的”。
李序南是个实在人,向来以书生气重,他不喜攀附,更不愿多走门路,当时去榆林府完全是一个巧合,但没想到却成全了他一桩心愿:远离京城,反倒清静了许多。
这个忙,李序南还真是帮不上。
仲逸笑道:“樊大哥,莫说别的,在别人看来,我最大的靠山就是原礼部尚书袁大人,可你们二人心中再清楚不过:兄弟我何时在公事上有违背规制的?”。
显然,在李序南和仲逸看来:这个帮确实帮不上,也不能帮。
否则,未必是为他们的樊兄好。
相反,有可能就此害了他:看看如今那些锒铛入狱的,就知道盐务这一块的事儿,有多复杂了。
身为故交,樊文予对仲逸和李序南的脾气秉性,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他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别的不说,朝中谁不知仲老弟最大的靠山:压根就不是你的老岳丈,无论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那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樊文予笑道:“此处就咱三人,你们说说:若是说通了当今圣上,此事能成否?”。
咳咳,李序南一阵咳嗽,仲逸也不由放下筷子,二人眼睛瞪得老大:樊大哥,你这不会是说真的吧?
樊文予点点头:是的,为兄就是这样打算的。仲老弟身在翰林院,之前又在裕王府侍读,与当今圣上有这层交情,定能说的上话。
他特意说道:“况且,你刚从漠北、辽东回来,圣上定会召见于你,到时说起眼下盐务之事,替为兄说几句好话便是”。
见李序南在一旁呆笑,樊文予转头道:“还有李老弟,刚从西北榆林府回来,你在当地做的那个探索成效不错,到时万岁自然是要召见你的,没准万岁一高兴,你就趁机能替为兄说句话了”。
连这都想好了,李序南与仲逸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樊大哥,这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说归说,他们二人还是坚决不同意:面圣的机会确实有,尤其仲逸,单独与朱载垕见面或许就在几日后,也会说道盐务之事,但樊文予所请,断断不能答应。
他们三人都是来自蠡县,这一点,朝中不少人早已知晓,若是此时仲逸举荐樊文予,李序南再一起凑热闹,这动机也太明显了点吧?
到时,定会招来众臣猜忌,更因此而让皇帝朱载垕有所不满。
“别的不说,先把这坛酒干了……”。
这是一个痛快的决定,对他们三人而言,无论今晚说过什么,第二天便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