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课提举司衙门前一片热闹,有人在看热闹,有人来凑热闹,更多的人还是觉得眼下之事与自己有关。
盐商们拿着盐引来换盐,听说五井盐矿今年产了新盐,哪怕是加价也在所不惜,完全不用担心销路,更不用担心他们手里的银子不够用。
“拿好了,待会儿去盐井处领盐,我们那里有专门的人负责,请大伙儿记得排队啊”。
肖大可说了一通,自己干脆从站台上跳了下来,来到仲逸身边道:“仲大人,要不还是让我过去看看吧,这些个兔崽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眼下正是缺人之际,程默去了京城后还未归来,若论盐务来说,肖大可确实是一把好手,当面验盐,非他莫属。
‘去吧,连同林大团那些老灶户,你们一起去吧’,仲逸说了这么一句,却见知府衙门的姜飞越正从一侧走了过来,异常的低调。
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节奏,怎么说在人家的底盘上,这位知府大人还是要见一见的。
“知府大人这边请”。
仲逸说了这么一句,便将姜飞越了堂,见二人离去户,肖大可立刻唤来林大团等人,匆匆向盐井而去。
其他盐户们早已侯在哪里,见肖大可等人靠近时,不由的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没有见仲大人?今日这个场面,仲大人应该来啊,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肖大可四下望望,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操你的心,仲大人身为提举司提举,难道他就天天呆在这盐井边,那你们都喝西北风去?”。
“是是是,大可兄弟对……”,肖大可与这些人再熟悉不过,众人玩笑几句,便开始准备出盐。
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等一过秤,就可以起了。
盐商们纷纷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一睹为快:“仲大人果真名不虚传啊,这成色,都赶的上宫里进贡的了,……换作往年,真是闻所未闻啊”。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肖大可上前,向众人吩咐道:“你们的家伙事都准备好了吗?”。
那盐商们纷纷转过身,不远处是一排排的马车,连同赶车的苦力、护送的壮士,站的还算整齐。
肖大可随意瞄了一眼,似乎觉得这些人陌生的很,但见眼前的盐商之前倒是大多见过的,一旁的人正忙着催促他,也就没有再多看两眼。
林大团正忙着带人上盐,脸上皆是喜悦之色:几年的收成不错,远远超乎了他们每个人的想象,而之前小女的下落终于确定,不日将能在大理府见面,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振奋的呢?
盐商们纷纷吩咐自己的人过来装盐,车子立刻装的满满的,连拉车的马儿都不由的动动四蹄,似乎要陷进去一般。
树荫之下,不少过路的农夫正驻足而立,好奇看着这难得的场面。这些人大多是正往田里赶去干活的,也有附近农田的,这些人大多是受过仲大人恩惠的。
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老者正悠闲的坐在那里,他的身后是几个年轻的男子,他们正朝这边往来,似乎也在看热闹一般。
灶户们兴致颇高,又有盐商们的苦力帮忙,盐车很快装满,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肖大人辛苦啦,我们这便启辰了,本是要在城中摆一桌的,但你看这时辰……”。
为首的两个盐商来到肖大可身边,满脸笑意的为他递过一块儿布巾:“天儿热,擦擦汗……”。
肖大可有些纳闷,才将布巾打开,却见里面一张银票跳了出来:一千两。
灶户们各自忙各自的活计,盐商们却看得清楚:肖大人,你们这里产盐成色如此之好,下次能不能……多来点?
说话间就是一千两银子的手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肖大可连忙将布巾递了过去:“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朝廷有规制,我们看盐引,何来‘多一点’之说?再说了,这样的事儿,你们找仲大人说啊”。
布巾硬往手里塞,顺便又了一句:“我就是个未入流的库大使,不是什么肖大人,诸位抬举我了”。
盐商们只顾推辞,加快脚步准备离去,低声说了一句:“仲大人是什么人?我们岂能见得到?还是先与肖大哥交个兄弟吧”。
迂回战术?肖大可微微一愣:你们想得美,想通过我搭上仲大人的关系,门儿都没有。
好像银子多的花不出去似的,盐商们已纷纷来到自己的车队前,跨上马背后便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这不是贱么?”,布巾还是在自己的手里,肖大可心里却暗暗骂起来:这要换到平日里,之前的同提举王核、库大师刘通,不知中间顺了多少银子?
“大伙儿加把劲儿,明日还有一批”。
肖大可来到一个土台之上,向众人大声喊道:“仲大人说了,这里每个人都有赏银,晚饭加菜,保证好就好肉——管够”。
‘哦……’,人群中又是欢呼……
盐商们离去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早已散去,灶户们原地休息,随意吃喝一些,说说笑笑声中,皆是晚上酒菜之事。
“跟着仲大人,有肉吃、有酒喝……”这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但确实等了多年的结果,满满的幸福感。
肖大可与众人再次打了声招呼,这便准备离去,才走出数百米,却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来人是一个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颇有灵气,他微微施礼道:“在下欲往城中去,不知兄台能否指个路?”。
肖大可笑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巧的很,我也是去往城里的,跟着便是”……
良久之后,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又是一天晚饭时,辛劳一天之人,也该各自回家,而城中街上的酒楼栈之类,又该热闹一番了。
夕阳西下,山中景色别致,两名少年似乎对这番夜色格外的感兴趣,不停的望着红红的落日,生怕从天的那一边掉下去似的。
“师父,这几个盐商为何一直要朝西的方向而去呢?再往西走,就到缅人的地盘了”。
其中一名少年向老者道:‘难道,这就是我们要跟他们一路的缘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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