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内的繁华不逊于邺城,街道左右店铺鳞次栉比,有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等百样店面,灯火明亮,客如云来,人流涌动,几乎到了人不能顾、车不能旋的地步。
郑梓渊生怕他们冲撞了静慈,恨不得把她护在怀里,又怕唐突了佳人,正犹豫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嬉闹般地跑过来,静慈没注意,被撞了个满怀,要不是郑梓渊眼明手快将她抱住,只怕摔得不轻。
“哪家的鲁莽孩子!”
他生得俊美,但发怒起来还是有点吓人,那小姑娘被吓得话都不敢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母亲见他二人不光衣着华丽,心知定是豪商仕宦家出来的贵人,也吓得忙不迭行礼道歉。
“不妨事的!”也许是静慈自己生了女儿的缘故,看见这小女娃哭得伤心,也觉得心疼,忙推开郑梓渊,把那小女娃抱在怀里一番好哄,让雁荷拿帕子与她擦泪,还嗔怪郑梓渊不该发火。
郑梓渊觉得颇为新奇,他没想到静慈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会屈尊降贵来哄这么个平民百姓,还如此温柔备至,那嗓儿娇甜软糯,简直能把人的魂化了去。
那母女俩走远了,郑梓渊还有点魂不守舍的,还是一旁的雁荷见静慈很喜欢那彩灯,连忙去为她买来一盏。
静慈目不暇接地看了许多彩灯,再看雁荷手里的那盏,不由感叹:“这些彩灯挂在一处色彩绚丽,美轮美奂,分开了倒不觉得那般惊艳了。”
郑梓渊听了,忽拉住她的手,“我知道有个地方视角更好,我带妳去!”
静慈任郑梓渊把自己牵走,心里也好奇他会把她带去哪里。
一径到了城墙上,静慈才感悟郑梓渊所言不虚。从城墙上往下看去,街道的彩灯万盏,似乎一直延伸到天边,色彩绚丽,光明若昼。
“小时候,每逢佳节,我同龄的伙伴都可以与彩灯为伴,父亲却觉得那是玩物丧志,从来不允我接触,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羡慕,直到有一天上了这城墙,居高临下,便再也不羡慕旁人了。”
静慈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自己看到的只是彩灯,他看到的却未必只有彩灯。
“公主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里看彩灯。”
“嗯,谢谢世子。”
“公主严重了,”郑梓渊想跟她拉进距离:“公主不妨叫我伯琛。”
静慈当然明白他的亲近之意,只是适时地微微垂眸,配合地展现含羞的嫣然姿态。看得郑梓渊心跳如鼓。
下了城墙,又领她往前头人流涌动的地方去,欣赏了许多彩灯,买了不少玩意儿,不知不觉就过了街口。
郑梓渊还意犹未尽,想与静慈多相处些时刻,静慈却是觉得差不多了。郑梓渊自然以她的意愿为先,把人送回院子,才依依不舍地转头。
“世子对公主可真好!”雁荷盼着静慈早日与郑梓渊结成连理,她也好跟着鸡犬升天,郑梓渊走后,也卯足劲说他的好话。
静慈正愁没人打探消息,还不了解郑梓渊的心性喜好,顺势就问了郑梓渊一些事。
“我听说世子没有娶妻,却纳了许多美妾,孩子都生了两个,可是有这么回事儿?”
世子是公认的风流,屋里的那些不算多,那外头还不知有多少,这些雁荷却是不敢说,说出来也怕给静慈添烦扰,只捡着好听的说:“世子确实陆续领回来几个美人,可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分,便是为世子诞下子嗣,在府中也不过比奴仆强一点,公主实在不必把她们挂在心上。”
雁荷说的也都是真心话,被世子带回来的于姬等人,都被誉为绝色美人,雁荷原先也觉得她们生得美丽,可如今见了公主,再去看那些被誉为绝色的美人,那简直比都没法比,没有哪一处能跟眼前的丽人相提并论,雁荷都怀疑原先是不是眼瞎了。
静慈本也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听了雁荷的话更是觉得男人薄情,孩子都为你生了,竟然连个名分都没有,对郑梓渊升起的丁点好感立刻就消散殆尽了。
却也不能在雁荷面前表现对郑梓渊的不满,只微笑点点头,表示赞同。
雁荷见静慈如此认可她,一股脑儿把心里话都说了,“公主用不着太看重她们,不过也不得不设防,尤其是于姬和楚姬,毕竟生了儿子,大司马也不看重她们,可对两位小公子可是疼到心里去了。”
郑梓渊两个儿子,大的叫郑泽骁,今年已满六岁,小的叫郑泽晖,也已有四岁,正是顽皮的年纪,又被郑嵘宠的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时候,便是郑梓渊都管教不来,让人头疼的很。
以后静慈嫁给郑梓渊,就是他们的嫡母,少不得跟他们打交道,雁荷着实替她担忧。
静慈倒不怎么在意,“小孩顽皮是常事,只要教导有方,没什么不好相处的。”她侄儿沈霈今年也是六岁,小小年纪就承担了不应承担的责任,想顽皮都不得为之,想起来都让人怜惜。
如今也没有消息,不知他可安好。
静慈没了兴致,打发了雁荷,去女儿房里看看女儿,见小家伙睡得很踏实,便即睡了。
第二天一早便听郑嵘有请,长兄沈蕤也在,不容怠慢,梳洗一番,便往大殿去了。
到了才知,不光长兄沈蕤在,二兄沈檀也在,郑梓渊几兄弟,包括之前没见到的四公子郑梓溵、五公子郑梓澔也都在列。
她一进殿,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郑嵘更是哈哈大笑:“公主来的正好,我儿伯琛对公主爱慕已久,特向天子求娶,天子爱妹,想问问公主的意思,不知公主对我儿可还满意?”
没料到郑梓渊动作如此之快,她虽已决定嫁他,却不能轻易答应。
当下便为难道:“感谢世子爷厚爱,只是本宫已为人妇,”不及说完沈檀便打断她:“皇妹可别再任性,妳跟贺枫的婚事,我和皇兄皆不在场,如何作得数,妳私配贺枫,世子已不计较,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檀对这个妹妹也是打小疼爱,但比起大局来说,那点疼爱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见她不识时务,说话毫不客气。
静慈气的眼泪都快出来,差点没把郑梓渊、郑梓湙心疼坏。
郑梓渊相言道:“公主重情重义,若能得公主下嫁,渊实在三生有幸!”
郑梓湙也想开口,见父亲冷眼制止,拳头捏得死紧,再多的话终究咽下去了。
沈檀听了郑梓渊的话,自是大声叫好:“世子英雄少年,与皇妹再般配不过了,皇兄和大司马觉得?”
沈蕤不接口,郑嵘便即哈哈大笑,“极好!极好!”
这桩婚事便这样定下了,整个司马府都忙于这桩喜事。静慈原来暂住司马府,婚事定下,便搬到了皇宫待嫁。
说是皇宫,其规格远不及司马府,更不能与邺城皇宫相提并论,静慈为沈蕤抱不平,沈蕤反倒还安慰她,自嘲道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没让他蹲大牢已经不错了。
经此,静慈发现她长兄真是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幽州这边也没有什么定亲以后不能相见的习俗,郑梓渊便只要寻着机会就往静慈的住处来。
静慈也没有多少第一次嫁给贺枫时的喜悦和忐忑,别个忙得不可开交,她则悠哉悠哉地逗女儿玩耍。
一日郑梓渊过来,就见静慈抱着她的小宝贝在花园里俏生生的站在阳光下,绝美的小脸像玉一样透出红晕来,竟一时看呆,静慈似有所觉,见郑梓渊正望著她出神,得如此之近,竟无人通传,也是明了一二。
而郑梓渊发现静慈也在看他,回过神,忙走上前。
见她怀里的小宝贝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大又黑,小嘴红嘟嘟,漂亮极了。
夸道:“她真可爱,像妳,可起了名儿?”
“嗯,叫慈嫣。”
“真好听!”
小慈嫣不怕生,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好似知道郑梓渊夸她,咿咿呀呀地跟他打起招呼,看得郑梓渊心都化了。
“还是女儿讨人喜欢,不像臭小子,尽知道气人。”
静慈知道他和两个儿子相处不好,适时地展现温婉,宽慰他道:“儿子女儿都一样,尤其是等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要是不了解,都觉得孩子气人。也许同他们好生交流交流,了解他们的想法,很多问题自然就解开了。”
“妳说的对。”见静慈眸光如水,水汪汪的秋波,闪得郑梓渊一阵目眩。
微风吹来,静慈几根秀发荡起,撩过郑梓渊面上,那淡淡的香气袭来,更是让他神魂颠倒。
静慈也感觉到,郑梓渊一直看着她,那目光灼热之极,不由也有点羞涩。
郑梓渊越靠越近,几乎要亲上她,而小家伙感觉自己被冷落,突然咧着嘴大哭起来,静慈知是饿了,歉意地看了郑梓渊一眼,便即抱着小家伙回房。
郑梓渊早打听到静慈是自己哺乳,一想到她去喂奶,骨头都有些发酥。想到两人已是未婚夫妻,给自己壮了壮胆,便跟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