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还是没能大醉,因为在这杯烈酒喝掉一半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给我感官很复杂的人——李正。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医院护理他的母亲,而不是出现这种红男绿女用来买醉、排解寂寞的地方,可他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由此,我想到了一个让人难过且无奈的可能。
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跟他打个招呼,毕竟,我们曾一起战斗过,一起追逐过所谓的正义跟公道......纠结中,我点燃了烟盒中最后的一支烟,轻袅袅地烟雾,在迷幻的灯光下,让人迷了眼。
“唉......”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我还是起身,决定去跟他聊两句,无关同情,无关过往,无关对错。
......
“正儿。”
我来到他的座位前,喊了一声后便坐了下来。
“陈哥?”李正先是一惊,紧跟着就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我跟你一样,都是过来买醉的。”
犹豫片刻,我还是开口问他:“阿姨,还是没挺过来么?”
“是啊,没挺过年关。”
李正平静地说着,或许,他早就想到了那个时刻的来临,或许,他也已经习惯悲伤。
“节哀。”
我重重地将烟蒂捻在烟灰缸里,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但我还是要说......另外,我很抱歉,如果当初我能够出庭的话,阿姨哪怕是离开,也会带着公道。”
“陈哥...您别说了,那事儿不怪你,真的。”
李正摆摆手,随后启开一瓶啤酒,推到我面前,“陪我喝点吧。”
我点点头,拿起酒瓶,大口灌了下去......我很伤感,不是同情的伤感,也不是没能给他一个公道的伤感,而是为了生而为人感到伤感。
生离死别本就是这世间很痛苦的事儿了,更何况是血亲?
“其实......我妈走了也挺好,她那个状态,活着也是受罪,真的,陈哥,我并不觉着有多悲哀,只是......只是很不甘心而已。”
“我们可以有很好的生活,我妈也到了该享清福的年纪,或许,这就是命吧?说真的,你信命么?”
李正说的很平静,可却听的我鼻子发酸。
命,我信。
因为我正被命运乐此不疲的折磨着。
深吸一口气,我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努力工作,争取早点把那些债还上喽。”李正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窘迫的看着我,开口说道:“对了陈哥,还有你借我的那些钱......我也会尽早还你的。”
“......”
他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曾经有个跟李正自称是我女朋友的姑娘,给了李正五十万,那个时候刚好是李母第四次手术的时候,他很需要那笔钱救命。
也是那次,坚定了李正要将官司打下去的决心。
“说真的,你要不说这件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就当是个好心人给你的捐助好了...我不认识那个人,并且,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女朋友。”
我看着李正,说道:“你别这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小北漂,上哪认识那样的富婆呢?”
李正的表情很疑惑,但我说的又不似作假,他也只能作罢,点头之后,陷入了沉思。
......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进入了冗长的沉默。
周遭的人多了起来,喧闹的声响将我们包围......很反感这种氛围,又情难自控地将自己陷入进去,也许,真的是孤独久了,特别渴望被喧闹的人群包围着,然后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吧?
“陈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正再度开口,可能他也是觉着周围有些喧哗,他提大了嗓音。
“怎么?”
“有些事儿,我感觉我应该让你知道了。”
“嗯?”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李正稍稍犹豫片刻之后,说:“事情已经过去,本不想多提什么的,我甚至都没想过会再次遇见你,毕竟,北京挺大的。”
“可今天遇见了,我妈也走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说清楚的。”
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好奇,已经过去了的事儿,他又为什么要重提呢?
“那桩案子,你都选择撤诉了......”
“哥,您先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
李正深吸一口气,“你觉着我是容易妥协的人么?”
“但是当时阿姨的治疗需要钱。”
“那只是一个方面。”
李正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应该坚持的。”
“到底怎么回事?”
“孟哥......真的是你朋友么?”李正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当然是。”我没有一丝犹豫的答道。
“可他为什么要跟那个王八蛋走的很近?”
“谁?”
“除了孙林海那个老赖还有谁?”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
李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啪’的一声将杯子拍在桌子上,开口说道:“我这边撤诉之后,接受了丫的赔偿,前几天,我刚从他那边追回尾款......我在他那边看到了孟哥,他好像正在帮他打官司。”
“这......”
当时孟阳对于孙林海的厌恶绝不亚于我,但,他是律师,又没理由不接那家伙的案子...想到这些,我笑了笑对李正解释道:“你别多想,阳子是律师,想要赚钱就得接案子,孙林海找他打官司,倒是没什么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
“可我为什么在他家里看到了四个壮汉?你那时候没有出庭,不就是因为被人打了么?”
“什么?!”
“四个壮汉,光头。”李正补充道。
“你没看错?”
“那么明显的特征,我能看错?”
我很震惊,脑子瞬间处于当机状态,我被打的那天,是开庭的前一天......当时我不是没想过那几个人是孙林海找来报复的,可无论是我跟孟阳的推断,还是后来的警察调查,这件事都跟孙林海无关的。
现在李正又在他那边见到了四个壮汉,特征跟打我的人没什么两样。
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除非......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太过不可思议了,根本就无法让人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