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闻言,走到前面开了天眼。
破妄眼能见到万物本源,当然也包括一棵树、一座山。
在天眼的作用下,他自然看到了山林的本来面貌,不用破阵也可以通过。
他没有回头,以防被韩铎恶业所伤,只是向后伸出了手,道:“牵着我。”
韩铎还以为他害羞了,贼兮兮地瞅他的耳根,老有种那里红了的错觉。他搭上林景的手,也不好好牵着,偏要和他十指相扣,还用指头尖在人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林景撒手锤了他一下,才粗暴地用正常姿势重新牵住他。
走了没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变成十指相扣了。
好不容易走出山间迷阵,林景收回天眼。在天眼关闭的最后一刻,一副突如其来的明悟,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幼小细弱的龙,浑身散发出浓黑的怨气,在这股怨气的作用下猛然爆开。
这幅明悟就像某种幻觉,之后,不管再怎么开天眼,他都没有再见到。
两人在密林中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却见树林的边缘,一颗颗树木上都系了数条红线,红线缀着铃铛,纵横交错地拦在前方。
“红音煞。”韩铎拉着林景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凝重道。
“那又是什么?”
“一种杀人的术法。”韩铎说,“做煞的线需从行过白事的丧服上拆下,在枉死之人的血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每一天都要加持咒决。线上挂着的铃铛,要用死去没多久的动物骨头做,有保质期,过期必须更换。甚至……用和血液同出一源的人骨来做,效果最好。”
“红线布好后,一旦被人碰触,线里的怨气催发整个线阵无风自动,附着符咒的骨铃会发出一种能伤人的音煞,被煞住的人,轻则神志失常,重则心悸而死。”
他想了想,觉得怪异,“这么阴邪的术法,不可能是那群道士用的,难道竟有人既学正一道又学邪术?”
他和林景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收集万法的韩尽。
“这玩意儿该怎么破,堵住耳朵闷头冲?”
“音煞是煞气,和入不入耳没有关系。教科书上说了三种解法,想办法化煞,或用至阳至刚的法宝斩断,或直接解决施术之人。”
很可惜,两人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玄学根基,和这三种方法无缘。林景倒能画几张抵御煞气的符,但没有善业的韩铎根本用不了。而且一旦惊动线阵,也相当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不慌,有办法。”韩铎说完,一回身扎进了林子。林景认得他去的方向,那边有一座村里人修建的棚屋,用来给上山的人休息,里面放了一些工具。
不一会儿,韩铎拖着一副梯子跑回来,把梯子搭在捆绑红线的树干上,从容爬了上去。
林景:“……行。”
翻过树干也就翻过了红线墙,终于来到山顶的核心部位。
外面是一块地势奇异的凹陷平地,两人借山林边缘藏好身形,看到了那令人心惊的景象。
一方莹白温润的圆形祭台蹲立在山顶中央,仔细一瞧,竟全是由玉石堆砌而成的。
祭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插着一面猎猎作响的血红经幡,幡声在四周低沉念经声中滚滚而来,一浪接着一浪。
祭台四周,由上而下设了三层坛场。外坛即为平地,地插花柱,安纂二十八枚,四个方位摆着四方供台。每座台前都有个道士打扮的青袍人,正在踏罡步斗,四个人分别手执法尺、法印、桃木剑和檀香如意,颇有种神秘的美感。
中坛高于外坛,安纂二十四枚,地上盘膝坐了一圈青袍人,正在念动经文。
内坛便是玉石祭台陈设的地方,台前站着一个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的老人,是整场仪式的主持者。
韩铎半天后才说:“韩家人。”
林景说:“……全是?”
“全都是,中间那个站着的就是韩尽。”韩铎说,“那是拘魂幡,传说为鬼差所用,可以强行收取人间的滞留魂魄。”
林景看出来了,那面破旧的经幡中,分明透出一股冲天怨气,浓烈得几乎快要化作实质,仿佛有无数不甘的怨魂在其中愤声尖啸。
“他们在做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眼前的仪式其实非常眼熟,坛场名为四象蘸坛,是一种非常正统、传承日久的道教科仪。他在app的玄学百科里见过,但正因见过,才觉得更加难以置信。
韩铎和他对视一眼,同时说出那个答案:“祭天!”
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摆在眼前。
韩家人在这座荒山的山顶上,举行了一场祭天仪式。
设坛、摆位、上表、诵经……一切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使用的祭品,不是普通的牛羊等物,而是一件法器——拘魂幡。
韩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震,拿出手机搜华夏地图,伸着手指头在上面反复比划。
片刻后,他对林景说:“这里不是一座普通的荒山。”
“天下龙脉出昆仑,昆仑为龙脉主干,又分九条支脉,串联起整个华夏的山川地貌。”
“这里,是其中一条支脉的龙眼。原本理应是繁华的,可能在昆仑龙脉消失后,才逐渐没落。”
电光石火间,林景想起了之前开天眼产生的那一瞬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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