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看到了吗?凡事都是要有一个选择的,你不可能保证所有事都完美。”周雪荣试图把每个字都拆开咀嚼一般,煞有其事的说,“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你怎么选?”徐明朗反问。
周雪荣顿了一下,说:“我选你。”
“认真点。”
“我很认真。”周雪荣从黑暗中迈出一步,黑色的影子便像头纱一样滑落在他身后,露出轮廓深刻的侧脸,“其他人怎样都好,我不关心他们的过去,也懒得操心他们的安危。”
他弯下腰,走进轿厢,把黑暗甩在身后,看着有点茫然的青年说:“我只想你活着。”
徐明朗被逼到角落,连目光都无处可逃。
他再一次看到,这个外表冷淡的大个子,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剖开坚硬的外壳,从里面流淌出火热的岩浆。
徐明朗想到了那个梦。那个和周雪荣有着同样的外表,在背后抱住他说“求求你不要骗我”,那种触感还留在他的脖子窝上。
他用掌心在二人间隔开些距离,说:“周雪荣,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明明只会嘴上说的绝情,真正需要救人的时候却从不退缩。至于为什么来到医院后,态度发生了转变,或许只是为了引导他,不要再将他人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要懂得自保,要学会选择,因为这就是这个游戏的规则。
周雪荣的表情僵固,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难以捉摸,甚至有点呆。这个念头在徐明朗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笑了一下,越过大个子,按下了“7”。
“我们五个一起去找老赵,谁再唱反调,老子削他。”徐明朗语气有些神气,却突然想到手里有斧子的人不是自己,改口道,“你帮老子削吗?”
周雪荣哑然失笑,点点头。
厕所间。
满头虚汗的中年人倚着门板,一番思索后决定哪也不去。对他而言,里外都一样危险,他又何必再冒风险呢,走廊两侧没有任何庇护,一旦他被蜘蛛怪发现了,可以说一秒都不带多活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在感受到被杀死的恐惧,那人世间根本不存在的狰狞面庞,就会让他吓破胆的。
而待在厕所间也令他度日如年,他只好拿出手机,将屏幕电量调至最低,在备忘录里继续写道:“流浪汉是我撞死的,我伪造了现场,想要嫁祸给魔方杀手,以为会事情就此翻篇,但我错了。”
“有人发现了我,拍下了整个过程,要挟我赴约才能拿到底片。我此时身在地狱,全都因为自己酿下的业祸,我或许在做梦,又或者我不是,说知道呢。”
“没有谁的命该比谁轻贱,我明知道如此,却还是想要掩饰这一切,我以为做这一切是为了我最爱的人,却忽略了那个被我剥夺生命的流浪汉,他的家在哪儿,他是否也有所爱的人,又或者被爱。”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可能会活下来,又或者不会。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你能把这个手机交给我的家人,让他们别为我难过。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我爱她们,多过于爱我自己。”
写到这里,赵东祥指尖麻木,后背也因为维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他屏住呼吸,在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挪动屁股站了起来。
手握的小小金属盒子已不再是处理工作的机器,而成了一张遗书。过往无数次幻想过的葬礼不复存在,没有家人朋友的哀悼,而是孤零零的死在这样充满霉味的废弃医院里。
赵东祥不能停止心底的怨恨,这个世界的人犯错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死的人是他,他认识的那些做生意的,哪个没有吃喝嫖赌,嘴上说的道貌岸然,捐了钱就跑这些事也有人干!
赵东祥情绪激动,止不住的急促呼吸,令他头晕目眩。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又打下一句:“于浩怀谎话连篇,见死不救。别信他。”
敲下最后一个字时,走廊里传出了声音,听起来就像同时捏爆了一筐橘子一样。
赵东祥瞬间屏气,握紧手机,不知如何是好。走廊里的古怪水声停了下来,没等赵东祥松口气,又传来了闷响,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那种闷响好像还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就好像外面走廊正有一支军队经过,又或是一只大象路过。
随着“咚咚”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震感也就越强烈,吓得他赶紧把手机灯光打开,一面照向周围,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只蚊虫,从那头顶上不过俩巴掌大小的换气扇里飞走。
“熬过去吧,熬过去就都好了。”赵东祥心里对自己说,他再惊慌无措也没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某种不知名的怪物从走廊里离开,
震感变得更强烈了,赵东祥知道那怪物正经过厕所前的走廊,几秒钟过去,那声音就变小了。赵东祥松了口气,他知道那怪物已经走远了,两条疏于锻炼的大腿被抽走全部力气,再扛不住上半身重力,整个人靠着隔板滑下去。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
冷静过后,他甚至不敢想刚才途经的巨型怪物是什么,会是一只体型巨大的人面蜘蛛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可怕......
“吱嘎——”一道开门声响起。
赵东祥浑身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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