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了十几种自杀方式,却没有一个成功。
他想起了当时与流浪汉立下的约定中,有一条“我必须完全遵从这个游戏的规则”,可对方却没告诉他规则有哪些。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无法主动拥抱死亡。
周雪荣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下去,于是他抱起徐明朗的尸体,离开了车厢。
那是周雪荣记忆深处的碎片,却也刻骨铭心。可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的痛苦才刚开始。
他回到公寓,将朗哥放在浴缸里清洗干净,又为自己置办了一台冰柜,把人放了进去。每天一睁眼,他都会打开冰柜,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每次都令他落空。
白茫茫的城市里只有他一人,这意味着他要一直等待游戏开始。
他不是没尝试过去死,但每一次身上的伤疤都会回溯似的复原,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囤积大量方便食品和保健药品,置办成堆的健身器械,每天除了吃睡就是锻炼,然后等待门口出现一张匿名邀请函将一切重新开始。
那些日子里他过得有多痛苦,游戏中他就变得多决绝。
他发誓不要再被留下。他不要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看着爱人躺在冰冷的机器中,直到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秒,还认定他只是萍水相逢的好心人。
他不再对人性抱有期望,因为他见过了太多背叛。他从“布道者”变身为“利己主义者”,他不再一腔热血的以为自己能够救下同伴。他必须时刻铭记,自己参与游戏的目的是为了和朗哥携手活下去,至于其他人,他爱莫能助。
周雪荣俯瞰街道的雪景,朗哥的死令他想起往事。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他越发的不自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凛冽清新的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酸味混杂砖头的味道,周雪荣猛然回头,逃生口消失了,眼前是熟悉的白墙和灰色水泥地。
他回头想挑出护栏,却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白腻子墙皮上被扣出了各种动物形状,一旁还用图钉铆着一册白纸本,上面用铅笔画出了不同窗户的图案。
这些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熟悉的呼唤让他回过头。
周雪荣转过身,望着门框边站着的苗条身影。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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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雯满怀恐惧的紧盯油画,她想要移开视线,但冥冥当中有一股冲动,在怂恿她看下去。
画中央仍然是一张沙发、一个靠垫,还有一张雕花小木桌。周遭则是平常闺房摆设,做了些虚化处理。
就在这时,叶嘉雯突然注意到,沙发上搭着的布料形状变了!
她之前看到的是接近矩形的,像被人有意叠好挂在上头的。可现在却变得凌乱了。
要不是她细心观察,还真挑不出这不同......
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布料怎么会自己动了,叶嘉雯就整个人后仰摔在了地上,看着油画不住的颤抖。
“怎......这怎么可能......”
油画逐帧变化起来,像艺术装置展上的动态油画。画面逐渐后移,沙发变得越来越小,而房间的全局揽入画面。那实在是现代卧室无法赶超的古典气派,细节之处栩栩如生,让人几乎能嗅到来自中世纪的气息。
可这并不能令叶嘉雯震惊到后仰。
画面凝滞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一个棕发凌乱的男子,迅速从沙发后穿过画面,往左侧方走去。
“朗哥!!”叶嘉雯扑在画跟前,用力击打画布尖叫,”你怎么会在画里面,天啊......你能听到我吗?!!我在这里啊!!”
画中人昏昏默默,最终停在了一桩木柜前。
在叶嘉雯的注视下,他打开了门。
里面共有四层,共码满了63个铁盒。盒子上无一例外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周雪荣。
他豁然确斯,回过头去一看,炉火和浮雕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电影幕布,以及一台只能在老电影里看到的放映机。
第一个被播放的是曹静的胶片。
画面一开场便是公路上跑着的一辆白色宝马车。接着画面一转,镜头切进车里,开车的人正是曹静,副驾驶上坐着个白胖的小男孩,正在摆弄手里的卡车玩具。
徐明朗心想难不成曹静还做过演员,正好奇这机位是怎么摆的,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画外音在说:“曹静,今年34岁,中专学历,在没有遇到现任丈夫前曾是一名护工。副驾驶上坐着的,是她的儿子杜佳乐。”
徐明朗大骇。这哪儿是什么电影啊,这是曹静真实人生的纪录片!
旁白还在说:“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如意,她的原生家庭像一个巨大的水蛭,会不定期向她讨要各种福利,而她挤下去的原配还有一个女儿,一次比一次要的生活费多,这让她很不满。”
“今天是她儿子乐乐的生日,她答应好带他去夏日王国玩,但此时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不知道的是,距离乐乐的死亡还有32分18秒。”
徐明朗掌心的汗浸湿了沙发面。他紧盯荧幕,看到曹静骂了句脏,旁白立刻解释她为什么骂脏话,原因是因为加湿器坏掉了,而她口渴的不行,却嫌弃小卖部的水档次太低,因此一直行驶直到看见一家百货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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