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丛兰签了一份协议。丛兰多拿10%的股份四年,这四年里,收益的八成归她,同时她要帮池珺紧盯池铭。
钟奕:“……”光是作为听众,都觉得池珺活得很累。
池珺:“扯远了。盛源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发家,有政策原因,也有我爷爷的个人眼光。再有一点,是我妈家的关系。既然做出了成绩,那我爷爷、奶奶,就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共同管理。可事与愿违,兴许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太忙,兴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到现在,我爸和我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是奇迹,”也就每年过年那几天,在老爷子面前装装样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完全是被动地接受着‘你以后要管理盛源’这个理念。但在长大一点之后,我开始迷茫。”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应该’成为继承人,但我‘希望’自己成为继承人吗?”池珺咬重两个字音,“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消息,是我爸让池铭进公司。嗯,一开始,不止是我,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我爸更偏爱池铭。那时候,我的想法还是‘我对盛源有责任’,所以不能让池铭在盛源笼络人心。否则的话,几年后,我会陷入一个很被动的境地。所以当时,池铭负责一个项目,是个商城建设。池铭在两块地皮之间犹豫,然后很‘意外’地知道,有一个大学的新校区会在其中一块地皮附近建设。所以他选择了位置更偏远,当然,地价也更便宜的地方开工。”
池珺:“但这个消息是假的。他会相信,主要是因为我和笑侯关系好,而笑侯他爸爸又是教育口这块的负责人。在池铭看来,我通过笑侯知道这个消息,再‘无意中’漏了信,很理所当然。”
池珺:“保守估计,这个项目,他让盛源损失了三亿。但是——”
“我忽然发现,我爸的反应很奇怪。如果他真的是偏爱池铭,那这个时候,他应该生气于我的所作所为。但他的态度,更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然后再拿着这个把柄,去和我妈谈判。”
“所以呢,我有了一个想法。”
池珺缓缓讲述。
他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十七岁时的夏天。
“他其实不在乎池铭。他在乎的是我——是我年龄大了,马上要上大学、步入社会,顺理成章地进入盛源。而爷爷对他和我姑姑这些年的争斗,很失望。所以,在我毕业以后,爷爷会不会把他的股份交给我?或者哪怕不这样做,只是表露出一些支持我的倾向?”
池珺:“他把池铭看做一个棋子。把我看做一个,竞争者。”
很难描述池珺发觉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眼下能平静地和钟奕描述,但在两年前,有一瞬,池珺切切实实地遍体生寒。
池北杨,他的父亲,不爱自己的妻子、不爱自己的儿子,甚至在漫长的、与妹妹争斗的时光里,消磨掉了对父母的关怀。
他自私又冷漠,只看重自己,以及自己手上的利益。
“人和人是很不一样的,”池珺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明白这点了。可那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我一点都不明白。”
钟奕抓住重点:“所以,你是因为这个——”
池珺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所以,我开始想。”他说,“如果我爸不再觉得我是个‘威胁’了,我会是什么处境呢?”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池珺下定决心,不让自己真的沦落至那般田地。
钟奕若有所思。
第40章 弃卒保车
钟奕其实觉得,池珺还有些未尽之意。
但他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钟奕简单评价:“你们家的这些情况,太复杂了。”
“复杂吗?”池珺问,“自保、求生,动物世界也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宿舍楼下。
池珺有感而发,道:“你可能有看出来。我真的挺羡慕笑侯,他比我更有选择的权利。”
钟奕想:是啊,我上辈子就看出来了。
他听出,池珺的心情仍然沉重。
于是笑了下,说:“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个?”
如果说池珺羡慕张笑侯,那钟奕呢?
果然,这话一出口,池珺便停了停,眼里浮出一丝愧疚。他已经得到了许多,虽然家庭中有不完满的地方,但与钟奕相比,自己的苦恼,似乎又有些不值一提了。
钟奕拍了拍池珺肩膀,说:“好了,别想太多,回去早点睡。”
……
……
这场对话,无形间,又把钟奕与池珺的距离拉近许多。
过了几天,赵海东在项目组的群里公布两边高层的商议结果,一句话:盛源那边换人和咱们对接,一切价格按照原本签好的合同来。
再去盛源,果然,已经见不到朱鸿。
组里有人好奇朱鸿的去向,私下讨论,先得出结论:他手下过的项目的确偷工减料,但真正的质检结果在国标之上——这是先前众人已经知道的事——所以,姓朱的应该不至于进监狱。
然后又被提醒:不危害公共安全,但也有经济罪啊。
这么七嘴八舌地八卦了片刻,赵海东发话了:“都收收。到了盛源,也别多问。你们是跟项目的,还是当记者的?”
诸人安静下来。却不知道,最大的消息源,就坐在他们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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