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引清水,那帕子濡湿了些, 倒是真将那血迹擦的干干净净了,白皙修长的指骨,修整的整齐的指甲, 少年的手微微使着力, 显得那指骨更加分明好看。
朝砚手上拿着的戒指轻轻的套上了一个指节,银灰色的戒指一指粗细, 上面雕刻着游龙盘桓, 龙目以星空沙点缀,戴在那手指之上格外的好看。
星辉戒,上品的储物戒指, 其中可容纳万物,便是将那一片的雪域装下去都有可能,原本是那龙的东西,只不过那龙连最后一丝神魂都没有了,现在就成了朝砚的东西。
星辉戒空间极广,其中所装东西也是那龙之后要带走的东西,各色的灵器宝铠,各种各样秘境之中最顶级的宝贝,还有无数堆积的灵石,只这枚戒指放在外界就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可是却被这个人这样轻而易举的套在了他的手上。
朝纵生气么?他生气,因为他们二人皆知那龙不怀好意,他想要保护朝砚,却没有那个能力,最后还是要朝砚一个人去扛,而他只能被妖兽的爪子压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斗争,仿佛被抛诸在了外面。
若只是这样,也不过是对于自己的生气,因为他自己能力不足,运道不佳,所以才让朝砚替他去扛。
朝砚错了么?朝砚没错,虽是争斗,封锁灵气,将他甩出了阵法,可那点儿小伤比起之前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朝砚是为了他好,他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对他的善意生气,只能对他自己一个人去扛的行为生气。
但那些都不要紧,那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让朝纵真正产生了怕的情绪是在朝砚与他决裂之时,虽然心里知道是假的,可是那样冷漠的视线扫过来时,他仍然觉得心底震颤,就好像心脏被抛却到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一般的荒凉和恐慌,当时只能告诉自己是假的,却又怕变成真的,幸好最后的证明那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人还是那个懒洋洋喜欢逗他的那个人,还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一切都回复了正轨,即使是龙魂那样的东西,即使是这秘境所有的宝物这人都能轻易的奉上。
可是朝纵每每想起那时,却仍然记得心脏仿佛被埋葬在深渊的感觉,不断的下沉,不管他如何的挣扎,周围只有无尽的荒凉。
若有一天,这人不再待他好了,这人真的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那是穷尽一生也无法想象的可怕场景。
那些气恼和后怕都被这无尽的荒凉掩盖,让朝纵不知所措,他们无血缘牵扯,这人却对他如同亲子,可他给予的容易,想要收回之时他又该怎么办?
朝纵冥思苦想,想尽了无数的办法也没有找到若这人想收回这份特殊对待时能够挽留的办法,一切都是他给予的,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他想放下便能轻易的放下,即便离了他,他待在任何的地方都能过的很好。
朝砚最喜欢的生活是曾经在潮庄的生活,每天悠闲自在,便是不问仙道,他也活的开心,活的畅快,若能那样肆意的度过一生,便是魂归大地,以这个人的性格可能也会无怨无悔,都是因为他,才将他牵扯了进来,需要不断的打破他的生活,不断的转变,需要放下那些悠闲自在,去与天争命。
即便一切在别人看起来很好,但是若是不愿,便是真的成了仙对这人来说也跟那些不甚重要的宝物无甚区别。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从前他只觉得这人会一直在他的身边,可能年岁越大,想的越多,便知道很多的东西,很多的事情没有那么的理所应当,没有谁应该去为他做一些事情,这样的情绪或许在某些时间某些角落堆积了下来,初时不觉,却是那某一个节点完全的爆发。
他离不开这个人,不管是亲情还是变了质的感情,不是时刻的离不开,即便分离四年五年,他始终知道这个人会等他,会来找他,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变成了那副冷漠的模样,他该怎么办?
朝砚起身,挠了挠脸颊撑起手臂凑到前面去看朝纵的神情:“好了,不气了,不气了,你要是实在生气,为父也让你揍一顿,绝对不反……”反抗。
声音在视线瞟到了朝纵的眼睛时顿住了,那双眼睛生的线条弧度极为漂亮,瞳孔深黑而有神采,便是不带任何的神情看过来,也是让人觉得极为赏心悦目的,可是此时那其中只有一片的空茫,痛楚,绝望……就好像被那些情绪溢满了一样,似乎怎样都无法摆脱出来。
那眼中没有泪水,可是却比掉眼泪还让朝砚觉得棘手,他伸手摸了摸朝纵的头,轻声道:“怎么了?”
没道理啊,怎么难过成这样了?
难道当时真的打的太狠了?那一下磕膝盖骨真的磕碎了?
毕竟一直待在一块儿,朝砚想找个其他欺负自家崽儿的人都找不出来,唯一一个最近欺负人了的就是他这个老父亲。
朝纵敛眸道:“没事。”
不管怎么样的恐慌,都是需要他自己去承受的,不能分担给别人。
这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啊……他家崽儿果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朝砚将人掰了过来,用帕子将那脸颊上的血痕小心的擦干净,敛了笑容问道:“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听听,一个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可会闷出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