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长喻的眉头愈皱愈紧,看向景牧。
景牧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嫌弃景牧已被明封暗贬的逐出宫,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了。
……怎么会呢。
疏长喻开口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如何说呢?难道说,我并非嫌弃你,而是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及时遏止,故而要和你保持距离?
这怎么说得出口。
疏长喻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景牧将那份手稿放回自己的书箱里,完完整整地合起盖子,递到自己手里,道:“少傅,您请回吧。”
“……殿下?”疏长喻皱眉。
“今日是景牧母妃的忌辰。”景牧说。“景牧今日无心读书,请少傅明日再来吧。”
疏长喻皱着眉接过了书箱。
景牧下了逐客令。这对他来说,原本应是件让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好事。可疏长喻却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地不舒服。
他像是同自己怄气一般,行了礼,转身便走了。
他身后,景牧一直没出声,就这么看着他离开。
他心道,过了今日,少傅便别无选择了。
少傅你这条命,是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么……您怎么能随便地离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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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这天晚上,乾宁帝都会在栖荷宫住一晚,这是他定给自己的规矩。
作为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帝王,乾宁帝自己都觉得自己站得太高了,身侧的空冷是耐不住的。
他少时受最信任的那个兄长陷害,毁了身体的底子,差点丢了皇位。夺嫡之苦给他落下的病根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留在了他的心里。
骨肉至亲尚不可信,更何况这些非亲非故、来自己手下取功名利禄的臣子后妃呢?
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心思过细,而乾宁帝的心思,那可是太细了。
心细带给他的成果是安全的,让他觉得自己稳坐这么多年皇帝,靠的就是这如发的细心。但是,心太细了也会觉得疲倦且寒冷,需得找个方式排遣出来。
于是,追思芸贵人便是他排遣的方式。
死人不会背叛他,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将真心与温情全部交付给他,还在英名之外,给自己顺带增添一个痴情多情的美名。
自然,这也得益于他少时与芸贵人的确有一段心心相印、举案齐眉的美好岁月,让他时时想起,还能觉得温暖如初。
故而这一日夜里,月朗星稀。他躺在栖荷宫正殿里的床榻上。此处一切摆设都是循着芸贵人在时的模样,当初二人吟诗作画、观花赏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乾宁帝躺在这儿,屏退了所有宫人,便觉得回到了旧日的岁月一般,终于可以心情平静地合眼安寝了。
就在他透过纱帐,看向窗外月色下的芍药花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院中。
那人走得极快,一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但就是这一瞬间,让乾宁帝判断出,这人是往栖荷宫东厢房里去的。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这里?
乾宁帝心下不悦,此时也没什么睡意,便干脆披衣起身,踢上鞋子,跟着那道影子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自芸贵人死后,便改成了一个小佛堂,里面供着佛像和芸贵人的牌位。隔着窗子,他便见影影绰绰的烛火中,立着个身形修长的人。
乾宁帝从外推开了佛堂的房门。
接着,他便见到景牧穿着身黑色的长袍,外披了件墨蓝色大氅,手里捧着束艳红的杜鹃花,站在烛火中,抬头凝视着墙上挂着的那副芸贵人的画像。
红杜鹃,正是芸贵人最喜欢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v啦~给小天使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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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景牧听到门口的动静, 转过身看向这边。烛火中,乾宁帝看到他面色有些白, 眼眶也泛着红。
景牧在军营中时,习过几年武。远远的,他就听见了乾宁帝的脚步声, 知道这人上了钩。此时听到门响,他便作出了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诧异地看向乾宁帝那边,接着忙不迭将花握在一只手上, 空出另一只手来擦了擦眼睛,拭泪一般。
他匆匆跪下, 杜鹃花不小心散落了几朵下去。
“……父皇!”他低声唤道。
舞象之年的少年, 正是嗓音沙哑,变着声儿的时候。这般低低地一唤人,在这种一片静谧的环境中, 便听起来有些喑哑寂寥。
“你在此处作甚。”乾宁帝本就不想见到他,闻言皱眉道。
“……回父皇,今日是母妃的……”景牧说到这里, 顿住了声音, 道。“儿臣禁足期间私自出宫, 还请父皇责罚。”
乾宁帝皱着眉, 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那红得发艳的杜鹃吸引。
片刻,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母妃喜欢杜鹃花?”
芸贵人的长相是分外清浅淡雅的,需得细细品味, 才如清茶般越品越妙。可就是这么一个淡得像烟一般的女子,居然最喜欢的是那火似的炽烈的杜鹃花。每逢春日里在鬓边别一朵,便登时显得人比花娇,所有的清雅都染上的妩媚。
“……听叶大人说的。”景牧低声道。“之前……儿臣与叶大人在宫中见过一面,儿臣便问大人母妃生前所喜之物。叶大人不答,让儿臣再出宫找他一次……这杜鹃花,便是从母亲闺房的院中中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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