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灯笼也被风裹得左右摇晃, 里头的灯火明明灭灭。
空青挑帘进来,便见到的是这幅景象。疏长喻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风口上, 被风吹得长发纷飞。
他愣了愣,不知为何, 忽然想起来当初三少爷长安街坠马后,那日也是这般坐在窗前, 对着大敞的窗子。
当时的少爷, 虽在京中丢了大面子,却仍旧是个如沐春风,笑起来温润如玉的人。他坐在满窗桃花前, 那模样真似个九天谪仙人。但今日,许是灯光太暗了,落在三少爷眼中, 一片深沉死寂, 平白让人觉得空冷。
他愣了愣, 连忙上前替疏长喻关上了窗户。
“少爷还在病中, 哪敢这般吹风!”空青抱怨道。他小心翼翼侧目看了看少爷——他只知这两日府中发生了不少事,但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一概不知的。他小心地提醒道:“少爷, 可当心着凉了。”
“今年雨水确实多。”疏长喻却对着那窗子,道。“眼看着又要下雨了。”
“……可不是嘛。”空青小声回道。“今夜再给少爷加床毯子。”
疏长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他:“敦亲王府那边如何了?”
空青眨了眨眼:“王爷让小的转告您,便说一切都听您的吩咐,他回去安心探查遇刺一事——还说,让少爷您万万保重身体,不……”他顿了顿,红脸道。“不许出任何闪失。”
疏长喻垂眼,噗嗤笑出了声。
空青见他这瞬间鲜活起来的模样,顿了顿,又道:“不过……少爷,今日小的回来,遇见老夫人了。”
疏长喻抬头。
“老夫人说,让小的不许再与敦亲王府有丝毫联系。”空青小声道。“让您只管养病,也别去找她。”
疏长喻神情为变,只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既不让我去找她,你便替我传句话给母亲。”
“少爷请说。”
“再过两日我的病好全了,便要还朝。届时母亲求皇上让我办的事,我自会去请皇上收回成命。我身体不济,又心在朝堂。疏家势大,自不需要一个政绩斐然的儿子。故而,我定会长住京城,侍奉母亲身边。”
空青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
疏长喻拿起桌上的茶盏,垂眼咂了一口:“下去吧。”
空青应了一声。
“丹瑶郡主是不是进京了?”疏长喻顿了顿,叫住他问道。
空青顿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丹瑶郡主是哪号人物。他点了点头,道:“确是进京了。不过今年没到她进京拜见皇上的时候,因此是私自来的。”
这同前世是不同的。疏长喻皱了皱眉,问道:“可知是为什么?”
空青愣了愣,摇了摇头。
疏长喻想起丹瑶郡主此番不同前世的进京之行,又想起本不该出现在京城的赵朗之。他眉头越皱越深,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番不好的念头。
“去查一查。”他说道。
空青点头应是。
“再去给敦亲王带个口信,就说……”疏长喻说到这儿,顿了顿,叹道。“算了。”
想来这二人也不足为惧。待过两日,见了景牧的面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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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御诗啊,定要背得清清楚楚。明日你父皇来,便背给他听,你父皇定会喜欢的。绍儿,你可记住了?”
皇后坐在灯下,握着皇三子景绍的手,嘱咐道。
灯下那少年白皙而英俊。他站在皇后面前,神情乖巧且纯真。他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答道:“记住了。”
皇后见状,喜笑颜开。她将那本书册塞进景绍手里,夸赞道:“我们绍儿自幼便和别宫里的孩子不同,最是让人省心。你这般优秀,又是嫡子,日后荣登大宝,不过早晚的事。”
景绍目光闪烁地看着她,没有应声。
“风大了,一会便要下雨。”皇后摸了摸他的头,道。“绍儿且回去,早些歇息罢。”
景绍闻言,躬身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告退。”接着,便退出了皇后的宫殿。
待进了自己宫中,景绍面色一冷,勾起一边唇角,看都没看,随手将那册御诗丢在地上,嗤道:“妇人之见,难成大事。”
跟在他后头的那个小太监连忙两步上前,将地上那宝贝捧在手里。
景绍侧目,面上满是讥诮的笑意:“你捡它做什么?莫不是你同那妇人一样,以为讨好了皇上,便可高枕无忧,万事大吉?”
那小太监愣了愣,连忙将那本御诗放在一边的案头。
景绍又嗤笑了一声。
他自幼被皇后亲自养在膝头,自识字起便被皇后灌输那为君之道。他从小见得多了,人又聪明机灵,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看透了皇帝那唯我独尊、多疑寡幸的心思,知道什么嫡庶长幼在皇帝那儿都不管用。
唯有把那些对手一个一个击垮了,才能让那个多疑病弱的皇帝不得不选自己。
但是,他看得通透,他母亲却一直执迷不悟,故而,万事都需他亲力亲为,没法儿指望那个被深宫磨没了见识的妇人。
景绍径直走到座前,抬手挥退旁人,问那小太监道:“你且告诉我,疏长喻为何活得好好的回来了?”
那小太监闻言,连忙跪地道:“殿下明鉴!那疏长喻带的护卫着实不堪一击,原本眼看就要得手,但……但谁料,敦亲王随行再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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