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号教学楼出来回女生十号宿舍楼。
快九点钟,路上还有不少人,到处弥漫着节日的氛围。体育馆门前、个别路灯下面支着三两个小摊,都是学生摆的,趁着灯光再卖一点苹果和花花绿绿的包装盒。朱婴也就大一时候买了一个送当时给他们班代班的一个学姐,还是随大流,班上同学都送了的。不过她挑得很用心——亮晶晶的黄色盒子,没有任何俗气幼稚的装饰,里面包着个大红苹果。
之后这种活动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没人给她送这种东西,她也不需要回。班上生活委员倒是会统一购买,平安夜的时候按宿舍发给大家,这就不需要她回礼了。且她一直跟苹果合不来,别人觉得再甜的苹果到她这里都要酸倒牙,这份心也就更淡了。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最末的那栋就是十号宿舍楼。不回去的话稍微走两步就出了北校门,走上三百米,右手边是一家晨光文具店。她的水笔裂了,笔芯也快用完,还有草稿纸啥的,顺便都屯点。
文具店烧着暖气暖烘烘的,一出来不免有点寒风刮脸。朱婴吸了吸鼻子,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从文具店再往回走一点有个岔路口,那边吃喝玩乐一条街,酒网吧、ktv、游戏体验馆啥的挺多的,节假日里店招牌灯红酒绿,路灯要亮不亮,更衬得黑暗的地方更黑,鬼气森森。一句话,女生大晚上的一个人最好不要往那边去。此刻那边门咣当响了一声,一个影子跌跌撞撞地奔出来,歪在路边椅子上喘气。
朱婴匆忙走开,不想招惹醉鬼或者其他什么麻烦。
“哎……同……同学,劳驾帮忙……我快不行了。”舌头都捋不直,就最后一句话还算清楚。
朱婴闷头走了几十米,又折回来。那个人一动不动斜倚着椅子靠背,也说不清是醉了还是发了什么急病。
她走过去推了推,没一点反应,人耷拉着黑乎乎的脑袋,两条胳膊搭在腿上,手里好像握着手机,身上酒气熏天。叫他几声也不应,使劲晃晃也只是哼哼两声。
“你有没有什么病?”
“你发病了吗?”
朱婴觉得自己跟个二百五一样凑在人耳朵边喊。
“没……没有……”他含糊地咕哝。
她原不过是怕他有个什么急病发了危及姓名,现在人说没有,喝得又烂醉如泥,她都走过来,也不能就把人扔着不管。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不过是那么一句话——“来都来了”。
朱婴拿过他的手机解了锁(感谢指纹解锁),qq页面正好打开着,管理群组里有个明显是宿舍群的,叫“412小分队”,里面总共四个人,往上翻的聊天记录也都是最近让带饭或者班级的什么什么通知。挨个给另外三个人拨语音电话,没一个接的。翻开电话簿,最近通话里也都是全名,贸贸然不敢下手。又打开qq给那三个人拨电话,第二个倒是隔了一会儿接了。
“操你——”
朱婴不等他骂完,“你室友喝醉没意识了,北门酒吧门口,找个人赶紧来。”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话,还有女生的声音。有人说了声“等会儿打个电话”匆匆忙忙把电话挂了。
朱婴也挺尴尬的。平安夜,大小伙子估计都跟女朋友一块儿呢,好好的春梦被搅和——不过也不能怪她。她往边上稍微站远了一点,那个人倒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稍微让人有点安全感。
快十点了。街上人变少,小风吹着,不远处不知道哪家小店还在放着“jingle bell jingle bell ”,身后这条街还是灯红酒绿地亮着,只不过没什么声音,好像生意都消停了。有那么一点冷清。朱婴打了个哆嗦,总疑心有人要从背后扑过来勒她脖子。现在要是有人来抢劫,她站在这就是最显眼的靶子。
“等会儿打个电话”到底是让她等一会儿、他立马打电话,还是他要等一会儿再给别人打电话?
再按亮那部手机,九点五十八,锁屏是挺好看一个女生的侧脸。一个备注也是xxx格式的电话进来了,接通就是刚才那个人:“太麻烦您了,您再等五分钟可以吗?我们班长马上就到。”
行吧,也不差这五分钟。
一会儿功夫两个身影匆匆忙忙跑过来了,领头的小个子说自己是班长,两个人又是一顿“谢谢”“不好意思麻烦了”的客气,一边一个把人架起来了。
朱婴上前把手机给了那个班长。冷风中站了半个多小时,只想回宿舍好好暖和暖和。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点。”
“哎,好,学姐您慢点,谢谢学姐。”
大四嘛,不比大一大二的青涩毛躁,说话办事就多点从容,往那一站一说话就知道是学姐。而学弟学妹们除了说话办事更热情,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瘦——那俩小男生不管高矮就挺瘦的,椅子上歪的那个也是个细长条。等大三了,松懈了(她估摸着),人就开始贴膘了,反正大三大四普遍比大一大二看着壮实。
都是经验,她不无得意地想。
说是先走一步,其实也真的就先了一两步距离,拐弯回宿舍的时候,那两个男生缀在后面也挺近,又谢谢学姐学姐再见地招呼。
唉,心情还挺美,现在小孩真会说话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