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只是这盏花灯的主人实在是个怪人,他既不求银子、也不用人给他办什么事儿,只说是要听故事。只要有人能说出个有意思的故事来,他就将这花灯拱手相送。”
讲故事?
梦言嘴角抽了抽,心道果然是个怪人。
“这还不简单吗,我去给他讲故事不就成了!”
“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老掌柜叹了口气,“今日看上这盏花灯的都不知有多少人了,一个个都是满怀期待地进去,又满脸失望地出来。老朽估摸着,里头那位公子听的故事都不下百了,却没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找茬儿的?
还是免费听故事的?
梦言偏偏就不信这个邪,她一个“饱读诗书”的现代人,小说话本儿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难道还说不出个让人满意的故事来?
“老先生还是带我进去吧!要是不让我试试,我是不会甘心的。”
老掌柜拗不过梦言,只能把她带进去,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要阻挠谁。
走到厢房门口,老掌柜与站在那儿的一名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就朝梦言和君墨影看了过来,“要讲故事的是这位公子还是这位小姐?”
“是我。”梦言高兴道。
“那就请这位小姐跟在下进去,劳烦公子在外等候。”
君墨影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
梦言一吓,连忙赔笑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让他和我一起进去吧。”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们家公子每次只见一个人。若是这位公子也有故事可以说,那就等小姐出来之后再进。如若不然,我们家公子是不会见你们的。”
梦言惊讶地瞪眼,这人怎么那么狂霸拽?
还有那什么狗*屁公子,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啊!
“君……”梦言只说了一个字,就猛地想起不对,“君墨影”这名字可是东阑皇帝,这一点谁不知道?
还好没叫出口。
“墨影~~~!我想要那个花灯……让我进去,就一会儿,我讲完就出来,好不好呀?”
这一声娇滴滴的“墨影”哟。
一旁的老掌柜嘴角抽了抽,这小姑娘撒娇撒的真是……百炼钢也得成绕指柔啊!
君墨影蹙着眉心瞪了她一眼,这小东西分明就是故意的,这种时候跟他来这套?平时怎么没听她这么叫过自己?
“不准!”
“就一会儿嘛,一会儿就出来了!”梦言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瞪着双眼晃着他的胳膊,“然后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去吃东西,好不好嘛?”
君墨影满头黑线,气得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不准就是不准!”
“影~~~!”
“梦言!”
梦言扁了扁嘴,好吧,看来这花灯是注定要不到了。
“算了,那我们去买一盏更好看的吧。”她摆了摆手,表示君墨影认定的事,她还是不敢随便忤逆的呀。
没办法,谁让她胆儿小呢。
转身正要离开,却在此时,一道低沉中略带慵懒的嗓音从屋里传来。
“公子若是担心在下会对这位姑娘不利,那就请一道进屋来吧。只是在下的规矩却也不能为公子一人而破,就请公子坐在屏风之外,如何?”
如何?
嗷嗷嗷,如何?
梦言满脸期待地看向君墨影,两只眼睛像是抽了风一样朝着他猛眨,“影,你觉得如何用呀?”
君墨影满心无奈,他甚至怀疑,要是他再说“不”,这小东西就会直接把眼珠子瞪出来。
冷着脸没有说话,直接把她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拽了下来,拉着她进了屋子。
梦言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厢房内格局宽敞大气,布置得也着实雅致,可梦言却没了欣赏的闲情逸致,直接冲到了屏风后面。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规矩一大堆,连个侍卫都这么狂霸拽的公子到底有几只鼻子、几只眼睛!
然而,当梦言踏入之后,迎接她的并非就是那人的庐山真面目,而是一挂紫琉璃所致的珠帘。
“……”
他丫的坑爹酒楼!
完全把那坑爹货挡在了里面好不好!
还说什么每次只见一个人,你倒是“见”啊!这分明是欺骗消费者的感情嘛!
“既然姑娘来了这儿,一定也是为了门外那盏粉色花灯吧?”帘子后面那人直言不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揶揄。
梦言一听就觉得这厮不是个好货,她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不是为了那花灯,难不成姑奶奶还是特地来看你的?
“没错,就是为了花灯!”
“那掌柜的应该也和姑娘说了,今日来这里的人都不下数百个了,可唯独没有一个能让在下满意的。饶是如此,姑娘还是决定要浪费时间一试么?”
“我都还没试呢,你就知道我是浪费时间了?”梦言朝着珠帘的方向咬了咬牙,“还是说,这根本就只是你的奸计,为的就是让人免费给你讲故事?”
“放肆!”
身旁突然出现一道沉声厉喝,把梦言吓得抖了抖。
是方才门口那个冷面侍卫走了进来。
梦言大怒:“放你妹的肆啊!姑奶奶不过是实话实说,你那么凶干嘛?还是因为被我言中了,所以你就恼羞成怒了?”
屏风后的君墨影皱了皱眉,想要进来,却被掌柜的拦下。
“公子放心,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儿的。里头那位公子虽说脾气古怪了些,却没有为难过任何一个进去说故事的人,个个都是好端端出来的。”
君墨影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碰触,眉心微微一凝。
“十一,不得对姑娘无礼。姑娘莫怪,在下并非故意戏耍,只是真的未曾听到能让在下满意的故事。”前半句是对着那个冷面侍卫说的,后半句是对着梦言说的。
因为“十一”这个称呼,梦言不由地多看了那侍卫一眼,是化名,还是本名如此?
若是本名,那也太惨了吧?影月还是个隐卫呢,可人家都有正常的名字,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可怜侍卫,竟连个名字都没有?
梦言想起了电视里常说的那些以代号为名的侍卫,嗷嗷嗷,那一个个可都是到死都没块墓碑的呀,真的太惨了……
十一被她赤*裸*裸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得发憷,脸色更冷了几分,睇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梦言撇了撇嘴,“喂,里面的,你到底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珠帘后传来一声轻笑:“既然今日是花灯节,姑娘便说个应景的爱情故事来。”
喜欢听爱情故事的奇怪男人?
梦言的眉毛抖了抖。
她想了很久,在心里把那些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过了一遍,西厢记、红楼梦,一个两个的都……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祝英台的女子女扮男装、外出求学。途中碰上了同样去求学的书生梁山伯,两人一见如故,就义结金兰了。”
梦言咳嗽两声,学着今日看到的那个说书先生的样子,故事扬长了语调。
“后来两人一起去到城中的书院拜师入学,从此寒窗苦读,相偎相守三年。英台对山伯情根深种,可梁山伯那个笨蛋却连她是个女子也不知道!再后来……唔,再后来英台就回家啦!”
“这就完了?”
“怎么可能!”梦言翻了个白眼,“这才刚刚开始呢好不好?你急什么呀!”
“送别途中,英台明示暗示都示了,可梁山伯真的是太蠢太笨太老实,始终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英台就无奈了,只好谎称家中有个妹妹,说要给山伯作媒。”
“这有什么?山伯去英台家里提亲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你当世事都能如此美好的呀?”梦言嗤了一声,“山伯家里穷,被琐事耽搁了约定时间。等他去祝家的时候,英台的父亲已经把英台许配给一个叫马文才的人了!”
“……”
两人都沉默片刻,里面那人突然道:“姑娘这叫什么爱情故事?就这么个结局,顶多算是……一个未出阁姑娘春心萌动的故事吧?”
丫的!“你才春心萌动!你全家都春心萌动!”
梦言又怒又无语,“谁跟你说这就结局了?”
“……那后面还有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了!”梦言抓狂地揪了揪自己的脑袋,立刻又补上一句,“除非你现在就把那花灯给我,否则我不干了,不要你那破灯了!你就当这是一个春心萌动的故事吧!”
奶奶滴熊!
这感人肺腑、缠绵悱恻滴爱情故事到他嘴里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简直太侮辱我中华古典文化了!
十一差点没忍住冲进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女人?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频频对主子出言不逊,现在竟然连撒泼耍无赖都用上了?
君墨影忍着心里的好笑与无奈,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
两两僵持。
好半响之后,珠帘后那人突然愉悦地大笑:“得了得了,那盏花灯就归姑娘了。虽然姑娘的故事也没多动人,但是看在姑娘如此……恩,在下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如此……?
如此哪样!
梦言气得太阳穴猛跳了几下,咬着牙道:“反正后来的结局就是山伯忧郁成疾死了,英台在大婚那日殉情也死了——她是一头撞在了梁山伯的墓碑上,后来那啥,两人就变成蝴蝶双宿双栖了!”
天啊,原谅她把一个好好的故事说成了这副鬼样子吧……
都怪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快把花灯给我!”
“花灯可以给姑娘,只是,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姑娘。”
“喂,你搞清楚哦,花灯是你为了听故事结局才给我的。也就是说,现在你再有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梦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当然啦——要是你付钱请教,我也不是不能勉强指点你一下。只不过本姑娘的出场费可是很高的,你要是付不起,还是免开尊口吧。”
“十一,拿五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里面的人没有半点犹豫就开了口。
梦言双眼登时一亮。
当初在李公公那儿讹了二百多两就把人心疼成那样,现在这个怪人却如此轻飘飘地就给她五百两?
梦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恩,要么是李公公太抠了,要么就是这人有钱没处花了。
哦,还有一种非常大的可能性——这人脑子不太灵光!
“喂,我刚刚说过我出场费很高的吧?”梦言挑了挑眉,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五百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
既然碰上了二百五,那不诈白不诈啊!
“你这女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十一正心不甘情不愿地掏着银子呢,闻言,立刻怒容满面。
梦言突然觉得这孩子不是冷面煞神,而是个狂躁症患者。
“十一,给她一千两。”
“……”
梦言小心肝儿一颤,接过那两张银票的时候,险些泪流满面。
这年头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问吧问吧。”她状似不耐地摆了摆手,“你快问完了,我还要出去放花灯呢!”
“今日是花灯节,姑娘既然是东阑人,应该也知道这个节日的由来。可当在下让姑娘说一个应景的故事时,姑娘说的却为何不是太祖皇帝与其皇后的故事?”
梦言很奇怪地看了那帘子一眼:“为什么要说他们?”
“传闻太祖皇帝对其皇后情深意切,他们之间的故事也是感人肺腑。像今日这样的节日,最应景的难道不就是他们吗?”
“可我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故事有趣啊!”梦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敛,“再感人肺腑,那皇后也不过是个可怜女人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或许世人都觉得那位皇后幸福,可是跟这么多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又哪里幸福得了?
就算是古人,不也是会争风吃醋的么?不然哪里来的“后宫后宅多是非”一说?
所以说,并非古代女人就能容忍男人三妻四妾。
她们之中的大多数,要么是不爱,所以无所谓;要么是爱着,所以费尽心机地去争宠斗法。
说来说去,若不是因为那些个刻板封建的教条礼法,谁会希望有人来分走自己的丈夫?
“太祖皇帝对他的皇后那么好,姑娘为何说那皇后可怜?”
梦言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意识到君墨影就站在外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啊!不是说好了只有一个吗?丫的才一千两银子,你还指望姑奶奶当你的百科全书啊!”
“十一……”
梦言看着他们一幅又要给她加钱的样子,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我不干了!再加钱我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了!”
好笑,她怎么能在君墨影面前嚼他祖宗的舌根?
那可是掉脑袋滴大罪啊!
“都这么晚了,要是再不走,我就赶不上放花灯的最佳时间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拉起君墨影的手,头也不回地道:“那个粉色花灯现在已经归我咯,我现在就去让掌柜的给我取下来!谢谢你的花灯和银票,就这样,再见拜拜!”
“喂,你这女人……”身后,十一想要拦截,却被男子出声制止:“十一,让她去。”
这女人……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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