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若眸色微闪,“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她执拗地道,“你直接跟我说好不好?我不喜欢猜来猜去,也不喜欢……自作多情。”
“是!”顾荃恼羞成怒一般地红了脸,大掌猛地钳住她的肩胛,“我就是喜欢你,你满意了?!”
“恩。”怜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满意了。”
她顿了一下,被他抓得有些疼也没有再反抗,任由他这样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声问道:“可是你记不记得,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跟我说,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错过了,就没有了。”
“你这么记仇?”顾荃皱了皱眉。
“好像是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这几句话,她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去做那些事,当初就能跟他出宫了。
她这么一说,顾荃反倒是不担心了,薄唇勾着一抹笑意,“那你想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只是想确认你的心意。”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被皇贵妃刺激了,我自己大概也是被你刺激了……不是,总而言之是我口不择言,你若是生气,打我好了。”
怜若叹了口气,“我不打你,只是想要确认你的心意而已。”
顾荃眼神一亮,却听她话锋一转道:“那个汤,我没打算让皇贵妃喝的,你不要生气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她这么说,他是会相信她,还是会觉得她在狡辩。
“太后威胁我,我虽不得已,也不会为了保自己的命而去害一个无辜的人。至于你说是因为皇上我才会害皇贵妃,更加是荒谬!”说到这个她就有些生气,难道她在他眼里就是这种人吗?为了自保贪生怕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是为了一己私欲就要害人?
“要是我真想让皇贵妃死,当初我又为何要救她?岂不多此一举?”
她说的没有错,顾荃觉得,人的本性不会这么容易就改变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在御花园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见他只是一味地看着她却不说话,怜若以为他是不肯相信自己,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药是一定要放的,这是我答应太后的事,否则太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但是我真的没想让皇贵妃喝下那个汤……我,我知道我贪生怕死,可是我从没有害人之心……”
“好了别说了,我相信你。”顾荃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听她这么一说,他几乎是整颗心都彻底放了下来。
他信她。
当时在御花园看到的时候气急败坏,以及后来那些丧失理智的怒火,全部都是因为他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可是亲眼所见,又让他……
不过现在她一解释,即便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他就是信了。或许是她的眼神不会骗人,让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
“这件事情,你怎么不告诉皇上?”
怜若迟疑地看着他,“如果你是皇上,你是会相信一个宫女,还是会相信自己的母后?”
顾荃顿了一下,道:“太后此计失败,肯定还会再想其他办法。”
黑眸微敛,顾荃沉着声音道,“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提醒皇上。”
话音刚落,他就转眸看向怜若,“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替你求情的。现在你什么都没有做,即便皇上怪你,应该也不会……”
怜若靠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恩,我不怕。”
冷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萧瑟。
当那扇修补好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连语嫣知道她的噩梦又来了,空洞怨毒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惊颤。
小太监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她的身体在床上呈现一种僵硬的姿态,似乎想逃离,却又连躲都不敢。
那一日之后,这个人就是她此生的噩梦,不间断地过来折磨着她,让她想要反抗也不行。
在这个鬼地方,她无权无势,早已不具备反抗任何事任何人的能力。
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犹在,难道他现在又要来了吗?
连语嫣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嘴唇颤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能不能改天……”
“别乱说话!”小太监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恐吓般的冷厉,“有人来看你了,你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否则你就等着日后死得更难看!”
“是,是……我知道,我不会的!”她一边保证,一边心里忍不住想,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看她?
她现在早已处在金字塔底端,连个奴才都恨不得来踩两脚,还有谁会来见她?
一身黑色的袍子遮掩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视线里,小太监退出去的时候,言溪也跟着一块儿在外头留守等候。
连语嫣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两行清泪蓦地滑下,“太后,太后您是不是来救臣妾的?”扑通一声大力跪倒在地,想起那日太后说过有事就可以去找她帮忙,今日终于前来,是不是代表自己有救了?
连语嫣的灰败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一丝希冀,强烈到绝望,“求求您了太后,救救臣妾吧!只要您把臣妾救出去,臣妾往后什么都听您的好不好?真的,臣妾真的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可怜的孩子,快起来吧。”太后叹了口气,也不管对方身上的脏破凌乱,亲自去扶她。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哀家明明记得嘱咐了这里的奴才,要他们好好照顾你的,难道他们阳奉阴违没有听哀家的话吗?”
“太后……”连语嫣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感动地看着她。
原来到了最后,唯一还帮着自己的竟然是这个老妇人?
此时此刻,无论太后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对于一个在自己身处冷宫还不抛弃、不放弃前来探望的人,连语嫣想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毕竟,这个时候谁都恨不得离自己远一点。
太后是唯一的希望了。
“哎,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啊,确实是糊涂了。不过眼下皇贵妃也没出什么事,怎么皇上就这么狠心呢……”太后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一边道。
皇后刹那间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太后,臣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头,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弧度,只是连语嫣什么都看不见,“哀家虽然对你的做法不甚赞同,但是哀家现在愿意帮你。你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能让皇上放你出去的办法,哀家去替你做。”
“谢谢太后,谢谢太后!”泪水肆无忌惮地往下掉,连语嫣努力凝神静气,要怎么样皇上才肯放她出这鬼地方,到底要怎么样!
可她要是能想出来,当初她又怎么会被关进这里?
空前绝后的绝望与折磨涌上心头,连语嫣连连摇头,“臣妾也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太后,您帮臣妾想想好不好?臣妾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您才可以帮臣妾!”
“哀家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忒阴损了些,哀家实在不想……”太后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话茬,为难地看了她一眼。
连语嫣眸中陡然一亮,“太后,什么法子,您快说啊!”她连忙催促道。这可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皇上关你,完全就是因为皇贵妃。所以你要是想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上和皇贵妃之间产生嫌隙,唯有如此,你才能有机会。可是为了救你而去害皇贵妃,哀家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儿啊!”太后满脸痛惜,仿佛真的有多么为梦言担忧考虑一样。
连语嫣心里都震惊不已,她唯一的希望,怎么可以因为这种恶心人的原因而被摧毁?!
“太后,您别忘了,梦言她曾经百般伤害过您!她那么对不起您,您为何还要替她着想?若不是因为她,怜若不会背叛您,怜汐也不会死得这么惨,她有什么资格让您为她考虑如此周到?”
太后的眼神陡然一厉,不得不说,连语嫣这女人一句话就戳中了她心里最大的那个伤疤,让她几乎稳不住自己平静伪善的面容。
不过也幸而连语嫣此刻没有看她,一个劲儿地只顾着哭,所以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听太后叹息着道:“可是哀家如今已经原谅了她,她也对哀家挺好的,哀家不想再跟皇上之间产生任何矛盾,所以哀家……”
“太后,梦言她是装的!她一定是装的!”连语嫣连声笃定地道,“她从前不是就最会装么,现在肯定是为了博取皇上的好感,所以才故意与您交好,可是当皇上以后放下戒备的时候,她肯定会在背后突然咬您一口,到时候您只会措手不及啊!”
“那你说,哀家该怎么办呢?”太后故意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连语嫣,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哀家手里的权利几乎都被皇上收光了,人也是被皇上时时刻刻盯着,即便哀家想帮你,又能如何?”
“有,有办法!”
连语嫣连声道,“太后可还记得,前段时间皇上和梦言之间闹过不和,若非是梦言突然晕倒在皇上面前,或许皇上到现在还不会理她呢?”
“恩。”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解,“可是这件事,跟你要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太后有所不知,这一年的时间里,这么多人要害梦言也没有成功,不过是因为她们没有找对方法。”
她说到此处,太后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心道你还不是照样没有找对方法,否则至于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么?
连语嫣继续道:“皇上之所以生气,完全是因为怀疑梦言和云洛之间有什么!丝绢画的事情若是还不够,那只能说明力度太小。可是大年三十那天,臣妾其实还……”
她犹豫了一下,可是她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即便说出来又能如何?
还是继续道:“臣妾还设计让皇上撞破了梦言跟云洛之间的奸情!虽然那一日臣妾没有亲自抓到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出现问题,但是后来细细一想,一定是皇上故意放过梦言一马。只是放归放,皇上心头的积郁还是难平,所以才会有后来吵架的一幕出现!所以只要继续把这件事闹大,皇上跟梦言之间,一定还会有一场大风波!”
太后的心蠢蠢欲动,隐隐透着一股兴奋的意味,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
没有枉费她冒着危险跑来这一趟!
“你的意思是……”
“皇上现在肯定是听了梦言的解释,认为那两人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可若是他们你已经发生了呢?就算是臣妾设计的又如何,难道皇上真的爱她爱到可以接受一个不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么?难道连梦言失身于他人,皇上也可以不计较吗?”
“可是要如何让皇上相信梦言确实已经失身他人?”
“不必相信!只要怀疑就够了!到时候太后再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梦言已经是一个不忠不洁的女人了。臣妾就不相信,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还能忍得下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太后险些就拍手叫绝,不过她只是绷着一张脸逼着自己装出苦恼的样子。
“哀家实在是……不想这样做啊!语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你走出冷宫之后,再让梦言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若是不行的话,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哀家实在不想去做啊!”
连语嫣立时一惊,不做?
这怎么可以!
“太后放心,臣妾只要从这里出去,就会想办法还梦言一个公道的。臣妾往后再也不会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了,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从冷宫里出去……真的太后,臣妾甚至不想要什么皇后之位了,只是这冷宫里的日子,实在是……”
“好,好,哀家明白!只要你往后都好好的,哀家自然是见不得你受苦的。放心,哀家一定帮你。”太后拍了拍她的肩。
顿了一下,太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道:“哀家刚才想到一个新法子,说不定能够让你从冷宫里走出去。不如你先试试这个,若是不行,哀家再按照你方才说的方法来做,好不好?”
“什么法子?”连语嫣微微一怔,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别的法子?
“你让人请皇上来一趟,就说你在观察哀家跟怜汐的时候,发现哀家与怜汐的关系不寻常。”太后是想了很多很多遍才把这则秘密说出来的,不过她当然也不会蠢得直接让旁人知道,于是看着面前的女子震惊的眼神,只回以微微一笑,又道:“皇上见哀家对汐儿这么好,也对此表示怀疑过。这种事向来是皇家丑闻,虽然并非是真的,但是只要你这么一说,皇上想堵住你的嘴,应该就会被威胁把你放出去了。”
“太后,您对臣妾的大恩大德,究竟要臣妾怎么回报才好!”连语嫣顿时失声痛哭。
太后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皇家丑闻,即便不是真的,可是太后竟然愿意告诉自己,并且不求回报,只是为了救自己出去……
“哀家不要你报,哀家只是不想看你落入这样的境地。”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
皇后感激涕零,最后在太后快离开的时候,突然又跪倒下来,“太后,臣妾还有一事相求,请太后恩准!”
“你说吧,哀家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臣妾想要一条命!”
太后离开以后,驻守冷宫的那个小太监又进来,八婆地问道:“太后来了这么长时间,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跟你有关系吗?”连语嫣微微侧目瞟了他一眼,“主子的事情,岂是你这么个奴才能管的?”
“嘿我说!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还是这几天大爷伺候得你不舒坦,所以你又想找打呀?”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在太后来之前这个女人还怕他怕的要死,太后离开以后,她却像是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什么都敢说了!
“你说的没错,皮痒了,不过不是本宫,而是你这个狗奴才。”连语嫣丝毫不惧地骂道,直到对方冲过来将她推到在床上,扯了她的衣服妄图肆意蹂躏,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股嘲讽的笑容。
这个时候总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哪怕面前这个不过是个太监而已,连语嫣也感觉到了他变态的兴奋。
她的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着,就在对方趴在她身上为非作歹之际,一根金色的簪子划开了对方的喉咙,鲜血涌如喷柱。
看着地上那具陡然倒下去的身体,连语嫣巧笑嫣然,“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随便碰本宫,你偏不听。现在可好,命没有了吧?”
先前之所以不杀,不是因为杀不了,而是不敢。她现在只是一个冷宫废后,若是再担上一条杀人的罪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得到了太后的应允,那么太后一定会帮她处理好后面的事。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弄死这个恶心的变态!
“救,救命……救命啊……皇后娘娘,您救救奴才……您……救救奴才……”
连语嫣咯咯咯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救命?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她亲手杀掉的人啊,这是她第一个亲手杀掉的人啊!
没想到,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也没有抖一下。
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龙吟宫。
“君墨影,你说我们到底是把孩子一起带去呢,还是……”梦言停顿了一下,却暂时想不出第二种其他可能性。
过两天就要去南越了,可是她现在还对寒儿和暖暖的安排表示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什么?”其实这些事他早就已经考虑好了,就是怕她舍不得,所以才一直没说。不过现在也是时候了。
“还是把他们留给寒宵和龙薇照顾吧,如何?”他淡淡地问了一句,视线从里抬起,往她这边瞟了一下。
“恩?”梦言顿时皱起了眉毛,“你要把孩子留在京城?”
君墨影摸着她的脑袋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言言,孩子还小,总带着舟车劳顿地颠簸不好。”
不过,若她实在舍不得,那就把孩子一起带去好了。
梦言想了一会儿,“可是让君寒宵帮我们带孩子,他会答应么?”她表示很不相信啊,让薇薇答应似乎还容易些,可是端王爷么……
君墨影倒是没想到她这回会这么好说话,嘴角愉悦地一勾,墨瞳中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放心吧,你一定能说服龙薇。”
“对啊可是我问的不是薇薇啊,我在说……”梦言猛然止住了话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端王现在这么听话?”
“他敢不听?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个孩子,成何体统!”
怎么又扯到孩子身上去了?梦言一下子没想通,嘟囔了一句,“你比他大了不止一岁,可你的孩子也还没满周岁吧?”
男人的脸蓦地黑了:“梦言!”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梦言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他们进宫吃个饭啊什么的,求人办事总得意思意思?”
“恩,朕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今日晚膳的时候就会过来。”
“我去小厨房烤个蛋糕好不好?”
龙吟宫里有自带的小厨房,不过梦言觉得依照这个男人的性子多半是不愿意让她做任何事的,大抵她每天躺着他就最高兴了。
所以她说完又立刻用商量的口气接了一句:“我保证不会让自己累着的,只是嘴馋想吃了。实在不行我做完这次就不做了,让御厨们在旁边看着,下回让他们做好不好?”她眨巴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那不是你送给朕的生辰礼物?”男人面色不善地反问,跟她预料中的完全不是一种反应。
“……”所以这两者有关系吗?
看着她茫茫然似乎有些不解的模样,君墨影的脸色黑了黑,“难道生辰礼物不该是只送给朕一个人的?”
言下之意,为什么还有其他人的份儿?
梦言心里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蛋糕确实是给你一个人的,我今天做的只能算是另外一个了,所以你的礼物依旧独一无二!而且我今天只是想吃蛋糕,不加奶油的话,肯定没有那天那个好看!君墨影,你那个绝对是最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