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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我不想杀她的人
    卿玉直接奔向了那间她熟悉的屋子,经过她好些日子的观察,娘娘要救的人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当她推开房门,看到那道观察了几天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眸色微微一喜,直接就朝着那背影冲了过去。
    可是当她即将要触碰到那人的时候,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常年的暗卫生涯告诉她,事情有些古怪,虽然具体说不清是哪里,可是萦绕在脑海中的那种感觉却是挥之不去,让她不由得心生警惕。
    “夫人。”
    她在背后唤了一声,等了片刻,妇人却依旧没有转过来。
    卿玉面色顿时一凛,总算明白了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她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发出了声音,正常人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吸引过来,就算是故意不想搭理,也不该是这样明显若无其事又紧绷着身体的样子。
    她伸手就朝那妇人探了过去,却是以一种擒拿的手法——若是本人,她小心着些就是,也不会把人弄伤了,可若不是,这样才不会……
    正思索间,面前的妇人突然转过身来,抬手直击卿玉的面门,气势凌厉,根本不像一个这个年纪的妇人该有的样子。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卿玉狠狠拧了一下眉毛!
    将军府。
    “主上,果如所料,他们已经进去救人了。”流风站在男人面前,看着他面容深邃沉郁的模样,淡淡地小心翼翼地禀报外面传来的最新消息。
    “恩。”良久,男人才点了点头,算作回应,而后敛了敛眸,淡淡地道:“让他们见一面。”
    流风拧了拧眉毛,试探着问:“主上,真的不把他们留下来吗?”
    胆敢擅闯,那就该做好了把命留下的准备。
    只要失去消息,梦言一定也会知道,营救任务失败,届时主上的目的不是一样可以达成?
    “我不想杀她的人。”
    虽然那也是皇帝的人,但是相处这么多年,他知道她对那个叫卿玉一定有了感情,若是随随便便要了那暗卫的命,她会怪他。
    她怪他、恨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虽然多一件少一件已经无关紧要,可他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添一件,否则他们之间就真的回不去了。
    “更何况,死了一个暗卫,就算她不想说,皇帝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他必定会追查此事。”
    云洛说完,流风这才罢休。不过对于第一点,他显然是不以为意的。
    如果说从前他还一直想着主上有一个真正能喜欢的人也不错,那么这个想法在梦言背叛他们以后就再也没有继续下去了。他不懂主上这样冷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叛徒情深意重?
    反正对于现在的梦言,他已经没有半点往日的情谊,否则也不会在小姐当初说要找出梦言她姨母的时候,尽力帮忙。而今只是因为遵守主上的旨意,才不敢对梦言多有抱怨。
    “属下明白了。”他点头道,“只是她本就知道她姨母在我们手里,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那个暗卫见到人?”
    云洛眸光一深,启唇淡淡地开腔道:“只有那样,她才会心甘情愿认命妥协。”
    他太了解她,但凡事情还有一点转机,他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出宫。
    要让她帮着自己对付皇帝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用她的姨母威胁,她也不一定愿意。只是若换成拿她自己作交换,那她就算没有立刻答应,也一定会在踌躇良久之后妥协。
    她从来也舍不得因为她自己而伤害身边的人,明明心思缜密,却不够强大,因为她始终固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这几年他常常会想,若是当初她更懂得自保一点,更狠一点,或许就不会被云千素欺负,更或许……按照他当时就有的心思,若是她能利用这一点,他甚至可能不会把她送走。
    她当时说,既然这是他要的,那么如他所愿。
    他一直不敢想,如果当时她誓死不从,或者,像是最初那般对着他撒娇,他是不是仍会舍得让她走,他们之间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流风见他似乎又陷入了回忆里,担忧地锁紧了眉,出声打断他:“那小姐那边……”
    “不用理她。今日之后,她就该清楚,这件事的主导权早就不在她的手里。不管她是不是把人抓回来都没用,我想要的,早已不是从小七手里得到皇宫的任何消息。”
    流风有些不忍,其实小姐这般付出,又对主上这般情深,该是最适合主上的人才是。
    只可惜……
    爱情这玩意儿,从来不由人。
    卿玉跟那人交手的时候,几乎是招招狠戾,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对方似乎不是想要她的命,只是单纯地在跟她过招而已。
    对手的武功不比她低,看着却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
    卿玉很清楚,今天若是没有办法把人救出去,不但是辜负了主子们的嘱托,而且往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再来救人了……
    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让她出来!”
    卿玉蓦地一惊,而跟她交手的人就在外面话音落下的时候停止了对她的进攻。
    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卿玉也不恋战,立刻朝外跑了出去。
    碎雨之中,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可是卿玉却没有半分欣喜的感觉,因为妇人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柄刀,赫赫银光在雨幕中显得尤为扎眼,刺痛了她的眸。
    “大人!”妇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或许是激动又拔高了嗓音的缘故,“看在这么多年相识一场的份上,让这位姑娘替我送一封信可好?”
    流风皱了皱眉,“不行。”
    妇人哀求:“只是一封问候的信而已,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或许我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流风本想说一句,只要她回来,不还是可以见到?可又不愿在卿玉面前多说,犹豫了一会儿,抬了抬手,示意两边扣住她的人将她放开,让她把信拿了出来,交给卿玉。
    卿玉接过之后,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救人……
    只是视线瞥了一眼那寒气涔涔的刀光,微微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若是一个不注意,没有把人救出来也就罢了,万一还不小心伤了这位夫人,那未免太得不偿失了。不能完成主子的任务已经是过失,可不能再伤了主子关心之人。
    她后退两步,流风眸光淡淡地看着她,轻启唇问道:“谁派你来的?”
    卿玉皱了皱眉,没理她,就在此时,妇人一脸郑重地对着她道:“姑娘,那封信,务必要交给那个让你救我之人。我先在此谢过了!”
    “夫人不必气。”卿玉还礼之后,又脸色凝重地补充了一句:“请夫人放心,今次不成还有以后,主子一定会把您救出来的!”
    熟料,妇人却淡淡一笑,“不必了,没有以后了。”
    就在众人狐疑于她这句话的时候,白色朦胧的雨幕中,突然寒意一凛,刺目的血色染红了那成片纯净的雨滴,彻底震惊了众人。
    是妇人就着横在脖子前面的那柄刀剑,往前一凑,让那锋利的寒芒划破了她的脖子。
    这样的动作,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就连地面上,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一圈,也逐渐别红色的液体遮盖。
    “夫人……”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声音,诧异、不解、焦急、心惊,种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流风的瞳孔早在被那鲜红映入的瞬间就已剧烈一缩,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这是主上唯一的希望,若是连她也死了,主上的心或许就真的彻底堕入地狱了。
    虽然他本心里并不赞成主上跟一个背叛过他们的人在一起,可是他更不愿看到主上为了一个女人费心费神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若夫人还在他们手里,那么梦言就算不肯帮他们做事,也不敢轻易将他们的事抖出来。可若是让她知道他的姨母死在他们手里……
    流风脸色蓦地一变,还未来得及出声,就闻妇人道:“姑娘,快走!让她好好的……”
    这个“她”不用说,众人也知道是谁。
    卿玉几乎是在妇人出声的下一秒,立刻从愕然中反应过来,手一扬,就示意众人离开。
    这样的伤口,尺寸、深度,照她做暗卫多年的经验来看,必死无疑。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里的消息传达给主子,还有那封信……
    身后有暗卫掩护,饶是流风的武功比卿玉高出不少,也根本追不到她。
    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他转身,朝着已然跌坐在地上的妇人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沉冷的嗓音几乎是从喉骨深处挤出来的。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打乱主上的计划了吗?”
    妇人一息犹存,虚弱地笑着:“我从未想过,打乱主上的计划……只是不想,浅儿被任何人利用……她如今,很幸福……”
    这样的幸福,不该被任何人打破。哪怕是她曾经倾慕崇拜过的主上也不行。
    雨,纷纷扰扰,颇有一种越下越大的趋势,喧嚣不止。
    卿玉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身子基本都已经被打湿了,黑漆漆的夜色,再配上她此刻苍白的面色,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梦言按捺着心中的疑问与期盼,一直没有出去问点什么,主要是君墨影也不让她下床。白日里出去了一趟,明明是打着伞的,她自认没有受寒着凉,可是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娇弱的竟然在这样的快入夏的天气里,还能喷嚏不断,偶尔伴随着几声低咳。
    真是见鬼。
    “我说,我真的没事了呀。”梦言看着边儿上把折子拿进来批的男人,俊逸的侧脸轮廓显得认真而专注,她用一种恳求的声音道:“这么点小病……不,不对,这哪儿算得上是生病啊?只是打了几个喷嚏而已,喝点姜茶应该就不会有事儿了,恩?”
    君墨影一直没理她,直到她说完才抬起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小小的不舒服就不需要好好养着了?你自己的身体,你不当回事儿,总有人当回事儿。”
    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不行。
    这简直比严词拒绝还要不容置喙,她知道这男人一旦打定了心思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会固执己见的。
    虽然心中无奈,可梦言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坐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
    君风暖见她脸上写满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悻悻地撇了撇嘴,“母后,父皇也是为你好啊,你不要不高兴了。现在天色本来就晚了,母后下床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今晚就好好睡一觉,等到明日起来的时候,又可以生龙活虎的了,好不好?”
    就连君忆寒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母后好好休息吧,要是病了,父皇心疼,我们也心疼。”
    梦言挫败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若是换了平常,她也不会这么较真儿,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有事情好不好?
    姨母的事,让她忍一个晚上,真是要吊的她睡不着觉了。
    “母后,你是不是很累,遥遥给你捏捏好不好?”
    床边,那丁点儿大的孩子皱着眉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见她蹙眉叹气的模样,心疼地用小手去握住她的手,“遥遥以前生病的时候母后也捏捏,捏捏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梦言心里一阵柔软,为啥她家的孩子都这么懂事儿呢?
    笑着摸了摸遥遥的小脑袋瓜子,那头发丝儿柔软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奈地道:“母后没事啊,不难受。你看母后现在这个样子,还可以跟你们说说笑笑,哪里像难受了?”
    至多就是一点小感冒而已,都怪君墨影那男人小题大做,害的孩子们这么担心。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都离母后远一点,要是不小心把病气过给你们,那就不好了。”
    闻言,男人再次从奏折中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说自己没病?”薄唇噙着一抹浅淡的几不可察的笑意,君墨影斜着眸光看向她,“现在又怕病气过给他们了?”
    梦言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就会拆她台。
    “……以防万一!”她嘴硬道。
    君墨影轻笑一声:“放心吧,进来之前,已经让冬阳给他们煮过姜茶了。况且他们的身体都好,你以为跟你似的?就你现在那点病气,还不至于能过给他们。”
    梦言撇撇嘴,哼了一声。
    男人早就习惯了她使小性子的模样,但凡哪里不称心了,她总要哼上两句才肯罢休。
    嘴角微微一扯,流淌着些许宠溺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迈开袖长的腿朝她走过去。
    那三个孩子自觉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父皇。
    君墨影眼角抽了抽,也没在意他们的举动,站在梦言床边,拍了拍她的头,就跟她方才哄遥遥的时候一个样子,墨瞳深处蔓延着对着她的时候独有的宠溺与牵绊。
    “乖,让孩子们在这儿陪着你,朕出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欸……”梦言突然诧异了一下,突然叫住他。
    可是脑子里又飞快地闪过一抹什么,她连忙扯开灿烂的笑容,星眸亮若琉璃璀璨,“好的好的,你赶紧去吧!”
    君墨影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也不拆穿,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候,又对那三个孩子道:“看好你们的母后,别让她任性跑下来了,否则你们都得受罚,知道吗?”
    “是,父皇!”
    整齐统一的像是口令一般。
    梦言一头栽倒在床上,这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她?
    在他离开以后,她眼巴巴地将楚楚可怜的眼神投向了那三个小的。
    可是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暖暖就直接用一种更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道:“母后,你就忍忍吧。刚才父皇说了,要是让母后下床,我们都是要受罚的。就算我和忆寒不要紧,可是遥遥还小,母后当真舍得为了这么丁点儿的小自由就伤害她吗?”
    说着,她还用尾指比划了半天,那个丁点儿究竟有多小。
    梦言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臭孩子!
    从内殿走出去,君墨影问完两句关于药炉上正煎着的药,之后就进了一间闲置的屋子。
    房门被关上,李德通退了出去,很快门又被人打开,这回进来的却是卿玉。
    “皇上!”她抱拳行了个礼,旋即立刻掩上了门。
    “怎么样,人呢?”君墨影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卿玉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凝重,就差没跪下来,“属下无能!”
    闻言,原本淡定地坐在红木圆凳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眉心也随之皱了起来,深邃的黑眸中那一抹晦暗的微光明灭不定。
    “没救出来?”他沉声开口问。
    没救出来,这显然已经是卿玉此刻这样的反应之下,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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