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小乐子很少见到宋怀书,偶尔在宫中碰见,他也是气地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彼此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小乐子想着,这具身体的原主跟宋怀书之间,可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将来怕是再没有任何交集的机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花公公忽然找到小乐子,言简意赅地说道:“陛下要见你。”
五个字,让小乐子顿时就软了双腿。
那可是个活阎王,每次碰见他准没好事!
小乐子很想不去,可是抗旨不尊的罪,她实在扛不起,最后只能含泪妥协,跟在花公公身后前往金华殿。
皇帝还是老样子,像个充满魅力的帅大叔,穿着一身绛色的锦衣,盘腿坐在软垫之上。
小乐子朝他行礼问安,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陪朕下下棋。”
小乐子看了一眼围棋棋盘,一脸为难:“奴才不会下棋。”
五子棋、象棋、跳棋和军棋她都会下,唯独这围棋她真是一点都不会,早知道要陪君王下围棋,她在穿越之前就该找个围棋社好好培训一下再上岗啊!
皇帝却显得并不在意:“过来吧,朕教你下棋。”
好吧,既然他老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小乐子便不再拿乔扭捏了,大大方方地谢了恩,然后走到棋盘旁边跪坐下来。
皇帝手把手地叫她如何落子,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又如何计算输赢……
靠得近了,小乐子这才发现,皇帝的发丝之间已经可以隐隐看到白发了,岁月不饶人,哪怕他是九五之尊,也抹不掉时间留下的风霜痕迹啊。
小乐子的棋技烂到一塌糊涂,更让人不齿的是,这货还特别喜欢悔棋。每每在她落子之后,见到皇帝要吃掉自己的棋子,她就立刻嚷嚷着下错了下错了,一定要让她重新落子!
皇帝被她这无赖的作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什么叫做落子无悔吗?你知道什么叫做棋品如人品吗?下棋怎么可以悔棋!”
小乐子的脸皮已经厚如城墙,此刻更是将这厚脸皮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特别贱兮兮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谁叫奴才是个臭棋篓子,陛下棋艺高超,总得让让奴才才能彰显您的伟大胸怀嘛!”
皇帝很无语:“你还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小乐子羞涩地捂脸:“讨厌,奴才早就没有脸了。”
皇帝:“……”
练下三盘棋,小乐子输得惨不忍睹,皇帝终于忍无可忍,抓起一把棋子朝她扔过去:“就你这破水平,赶紧回去练上几天,朕的耐心都被你给耗光了。”
小乐子赶紧躲开飞过来的棋子,嘿嘿笑道:“奴才必当尽力练习,不辜负陛下的希望。”
皇帝非常不满地哼哼了两声,让花公公派人将棋盘收拾干净,又泡了一壶新茶端上来。皇帝双手互插在衣袖里,老神在在地睨着她,待侍从们都退下去之后,他方才慢慢问道:“你最近待在东宫里,跟太子很是亲密呐?”
小乐子心头一惊,登时冷汗淋漓:“奴才侍奉太子殿下,本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亲密。”
“少拿这套说辞来糊弄朕,朕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你们这些小东西心里在想些什么,朕心里说不上十分了解,但也略知一二,”皇帝略略停顿,目光扫过她清秀的脸庞,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子已经知道你是女子的身份了?”
小乐子:“!”
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身子不自觉地发抖,刚要直起上半身,却见他又看了自己一眼,下意识收回动作,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从她跟萧风混到一起之后,便已经料到此事会被皇帝发现,这些时日里,她故意将这些隐忧藏到心底,如今贸然被皇帝翻出来,她心中不不禁万分惊慌。
她沉默了许久,这才缓过气儿来,紧张地吞咽口水,颤声答道:“陛下圣明,这世上之事,真是半点也瞒不过您的双目。”
说完这话,她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双眸深不见底,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心里,越发没底。
皇帝道:“你可还记得,朕初次召见你之时,你与朕做出的承诺?”
当日之事,小乐子被吓得半死,那心情终生难忘,立即点头答道:“奴才记得,奴才当日做出保证,永远都不主动暴露身份,一辈子不成亲嫁人,专心守在太子身边,侍奉他终生。”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又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她悄悄擦去额角冷汗,将脑子里的措辞稍稍整理了一番,理清思绪,又接着说道:“奴才并非主动暴露身份,此事实属意外,并非奴才所能控制。但奴才的身份已经暴露却是事实,奴才已经食言,犯了欺君之罪,甘愿接受陛下任何惩罚。”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这丫头说话倒是干脆,朕若是将你推出午门斩首,你也愿意接受?”
小乐子垂下脑袋:“说句真心话,奴才自觉还算年轻,此时要让奴才死,奴才心中必定不甘愿。但,生死有命,奴才不想认命,却也只能妥协。”
听到这话,皇帝略微感到意外,思忖片刻,又问道:“那朕若是给你个改命的机会,你可愿意接受?”
“奴才愿闻其详。”
见她并不一口答应,想来还是心存疑虑,皇帝不以为意地淡笑:“你这小丫头,倒也谨慎,也罢,朕现在便给你两条路选择。”
他顿了顿,又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水,见小乐子已经抬起头,目露疑惑,但神情还算镇定,心里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皇帝慢悠悠地说明:“其一,你既然已经是太子的人了,便顺其自然,从了太子,但你身份特殊,暂且不能给你正式的名分,只能待将来太子继位之后,再让他赏你个妃位,在此之前,你得安心待在东宫,专心侍奉太子,绝对不能生出二心,否则的话……朕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小乐子垂下眼眸,手指微微曲起:“那第二条路呢?”
“这其二嘛……”皇帝稍稍勾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朕赐你一死,再送你离宫,还你自由之身。”
小乐子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失声呢喃:“这……”
这是要杀了她,以绝后患吗?可又不对,既然人都死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再特意送她离宫?左右不过一具尸首,让人在宫里将她仔细处理了,岂不更加放心!
小乐子左思右想,脑子里灵光一闪,眼睛猛然睁大,不敢置信:“陛下是想让奴才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帝盖上茶碗,碗盖与碗身轻轻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朕自从知道你的女孩身份之后,便让人对你多加留意,朕知道你一直都有在努力赚钱,虽然你那生意有些上不了台面,这些年来应该已经攒了不少银子。朕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拼命攒钱,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离宫生活,哪怕你已经成了太子的人,心里却仍旧向往着宫外的自由生活,你这样的性子,怕是不甘心留在宫中做一只金丝雀儿的。与其强行拘着你,倒不如让你自己选择,荣华富贵与自由之身,你自己想想,从中选一个吧。”
听完这番话,小乐子的心情无比澎湃,她激动得脸色涨红,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低声说道:“奴才若是选择第二条路,太子殿下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她深知萧风的性格,倔强得近乎偏执,若是他将来知道了她金蝉脱壳的事情,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到时候他继位称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一个小小孤女,又能逃到哪里去?!
皇帝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既然知道太子看重你,你又为何偏要选择第二条路?”
说到底,他还是很心疼自家儿子的,如果小乐子愿意,他也不想强行拆散了这对小鸳鸯,只可惜,这事儿终究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
小乐子无奈地苦笑:“不敢欺瞒陛下,奴才对殿下也并非一点情意都没有,若殿下并非太子之尊,而是普通百姓,哪怕是种地的农民,亦或者穷苦的猎户,奴才也愿意跟随于他。男耕女织,粗茶淡饭,即便是清苦了些,奴才也甘之如饴。”
皇帝不解:“既然你们互有情意,为何你还要对太子三推四拒?”
他心里又对小乐子有些不满,觉得她是在拿乔,这番作态未免太过矫情扭捏了。
小乐子只能细细解释:“奴才这辈子别无他愿,只希望能求得一个有情郎,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然,殿下的身份过于尊贵,并非奴才良配,奴才也不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夫君,此事虽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皇帝微微愣住:“那若是你的夫君将来要纳妾,你又如何?”
小乐子毫不犹豫地答道:“那便和离,实在不行,奴才就自请下堂。奴才的枕边之人,决不允许旁人肖想,这是奴才的底线。”
这话出乎皇帝的意料,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哪怕是寻常人家,也是经常多有妾侍在身边侍奉。娶妻当娶闲,妻子为了丈夫张罗妾侍也是分内之事,倘若妻子为了私欲,独自霸占夫君,不允许夫君纳妾,那便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妒”,是为妒妇,为世人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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