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贝刚离开那里,还没有步到兰苑。
童月平静地走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艳,“王妃,天冷了,您应该回房歇息了。”
“你早就来了?”段小贝微微皱眉。
“是。”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王妃以为童月会听到什么?”童月反问。
“那也是……没什么。”段小贝并不想瞒着,九王府就这么大个地,藏得再严再密的事情,总会有透风的墙。
“王妃还是少接近太子。”童月想了想,还是把话给落了下来。
段小贝挑眉,缓缓问,“你觉得,我躲得掉吗?”
“王爷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他不高兴又如何?如果不想让我见到太子,那他就不要让太子出入九王府,就像出入太子府一样随意。”段小贝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往前走,没再看向童月。
不明为何,今日总觉得心里有点堵,不痛快!
童月一惊,貌似自己做错了事。
她赶紧道,“是童月多事了,请王妃恕罪。”
“我并没怪你,你也不用多心。”段小贝远远就扔下这一句。
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怒火。
今天的她,是真的生气了。
傍晚,落日犹如银盘,静挂在西边。
火红的霞光,洒地兰苑,笼罩在一个纤纤的身影上。
段小贝静坐在一棵树下,默练了一个下午的笛子。
“主子,为什么突然有兴趣学笛子?”宝蓝好奇。
“让人逼的……”老怪物说,只要她学会这一个,也算暂时有点能力保护自己。
可是,她倒没发现,光学会一首曲子,凭什么来保护自己?突然间,她也不知道那一抹心底的不安来自何处。
“王爷让主子学?”
“不是,只是闲着无聊,总得找点事情来做做。”段小贝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可为什么主子吹着笛子却听不到声音?”
段小贝微愣,不由莞然一笑,“难听,我是怕你……又像上一回找借口逃掉。”
宝蓝尴尬地白了段小贝一眼,不信她说的,但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同时,宝蓝的眼底又露出担忧,今天主子的心情明显不好,而且最近变得很不一样。以前的主子不会这么沉默寡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也不会憋在心里不说。
“主子,您……”
“你有话想说?今天看你总是欲言又止的。”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段小贝还是了解她的。
“奴婢看出,主子心里不高兴。可是主子,您……就不能入乡随俗?看开一点吗?何况王爷对主子的感情,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入乡随俗?这词儿不错,呵呵!”段小贝微微一怔,随之浅浅笑,却笑得一点暖意都没,“宝蓝啊!我什么时候没有入乡随俗过?九王府目前,还有一堆女人呢!不就是再多两个女人吗?”
“主子——”
“不必多说,你先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是。奴婢去给主子准备晚膳。”宝蓝应声下去。
段小贝原本就想得非常透彻,也懂得个中利弊,同时,她也决定站在陌君画身边,替他完成大业。
但想是一回事,去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烦躁,做不到完全的坦然自若和毫无芥蒂。
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关上门就嚷嚷,或者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心事。
宝蓝虽然心还向着她,但是,也同时向着陌君画。
她不是怪宝蓝,而是,在那男人身上,总有着令人折服的魅力。日子一长,收服区区一个下人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宝蓝离开,侧处,缓缓步出另一个人。
陌无垢眸子有些暗淡,“九嫂……”
“你又来了,随便进入我这里,这毛病你还是没改。说吧,你来是干什么的?”
“只是……看看你。”
“呵呵!”段小贝没有回头,却失笑,“今天的人都怎么啦?说的开场白,怎么都一个样?”
“有人也这么说过?”
“是啊!陌怀宇,两个时辰前就说过。”段小贝一点也不隐瞒,因为她觉得这些完全算不上事,“他来找我的目的,想让我去说服陌君画协助他坐稳太子之位,甚至是当上皇帝。那你来的理由呢?看着我?怕我会闹出什么事?阻止了你九哥的大业?”
陌无垢眸底闪过一抹痛楚。静望着那一道始终没有转过来的纤影,她是在怪他吗?他眼睑低垂,轻声道,“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我只是想来陪陪你,一会也好。”
“你倒是挺了解我。”
“……”他沉默。
“如果我爱上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多好。”这话时,不像开玩笑,倒有着几分讽刺。
“九嫂!”他……在颤抖!
“哈哈,至少不会有这种破事,是不是?”
“不要怪九哥。”陌无垢急急上前,解释道,“九嫂的想法,和我们这里的人截然不同。我和九哥自小就觉得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就算非常宠爱一个女子,也不一定只是娶她一个。而且,府里娶得妻妾太少,反而会让人看不起。九嫂你……懂不懂?”
“我并没怪他。”段小贝苦涩一笑。
东陵,或者古代的民风一向如此,不但如此,上层社会的男人攀比心里特别重,不,或者是说千古以来都是如此。
男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总是少不了女人,就像段承临,明明惧左幼清,却还是纳了五个妾。
陌君画那厮从小耳濡目染,会是例外么?
半晌。
段小贝又道,“你可以走了!”
“你……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不想。”
陌无垢拳头微握,微微颤抖。
那么轻轻的两个字,却让他的心犹如刀割一样痛。
突然,他低头轻轻道,“九嫂,如果……哪一天你太累了,我带你走,可好?我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
段小贝眸子陡张,不敢置信。
她猛地转身看向陌无垢,碰上的竟不是往日淡然嬉笑的俊脸,而是……那眼眸中浓浓的,也丝毫不掩饰的情意!
“十六,你……在说什么?”
“我……”
陌无垢刚想说什么,抬头的瞬间撞上了她惊愕的视线,马上急急地避开,有着从没出现过的慌乱,“九嫂记住我刚刚说的!我先告辞。”
他一秒也没再留,快速的转身奔出了兰苑!
段小贝呆若木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是看上安杰拉了么?或者童月了么?还有宝蓝?怎么突然又瞟上她了?这货,竟然又敢来消遣她!靠!什么破男人?肯定是故意来添乱的。下一回见到,不是将他丢出兰苑,而是扔出九王府!
宝蓝再匆匆出现时,却见到自家主子一脸气愤地站在原地。
“主子?”
“下一次见面,一定不放过他!”
“主子,不放过谁?”
“额?……没什么。”段小贝讪讪一笑。
关于陌无垢那货突然失常的事,她觉得还是少说为妙。可是,由他一搅乱,那一股忧伤的情绪,就是堵在心底一股郁闷,倒是消失不少。忽然,她有感而发——
“人生啊!果然是要在消遣与被消遣中度过才有乐趣。”
“……”宝蓝一脸黑线。
同时,她又暗松了一口气,主子终于恢复了一点。
这时,宝蓝将正事说出来,“主子,安杰拉来传话,府外有人拿着夫人的书信前来找你,他在府外的非要主子亲自去见他,还说如果主子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拿着娘亲的书信?”段小贝有点疑惑。
不过,她还是和宝蓝匆匆出了府,再到了府外的街市巷子里。
“宝蓝,你确定是在这里?”段小贝微透着着急,四处张望着。
丫的,怎么回事?玩儿她吗?约来却又不见人影?
“奴婢没听错,就是这里。”镜心点点头,一脸的肯定。
“那……”段小贝越想,也就越担心。慕容敏敏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现在又没了!
“你这么快就找我?是不是终于想通了……”突然,一道熟悉的男人嗓音在身后响起。
陌怀宇脸色平静地从转角处步了出来。
段小贝一惊,陌怀宇?而且他刚刚说什么?是她找的他?
完全没有这一回事!
糟糕,中计了?
“主子,怎么回事?”宝蓝也吃了一惊,但见到陌怀宇,她也赶紧跪下行礼。
陌怀宇冷漠地挥手叫宝蓝起身,目光一直盯着段小贝。
段小贝福了福身,也行礼,接着否认道,“妾身从没有派人去找过太子殿下。”她微微打量着周围,这巷子很安静,行人也稀罕,只是,不管是谁出来看到,也免不了会怀疑。
私会?密谋?暗通款曲?
“不是你派人请本太子出来的?”陌怀宇冷然问,那神情好像也挺意外。
可是,做的太假了……
段小贝淡淡扫了他一眼,眸底有着说不出的冷漠。
“宝蓝,我们走。”段小贝给了宝蓝一个暗示,果断离开。
但刚转身,却见到在巷口停了一辆马车。
不由一惊,若她没有看错,那正是九王府经常惯坐着进宫的马车。
果然……日子平静了,总要生出一点事来。
他会怎么样?
今日,真是一事接一事,没点平静。
“主子,现在怎么办?”宝蓝也发现了,紧张地问。
段小贝摇摇头,秀眉轻拧,幽幽道,“我也不知道,但总是要面对的。”于是,她又近陌君画那里。
宝蓝,也跟在她后面。
“主子,有人故意要陷害您。”
“说有人拿着娘亲的书信在这里等我们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安杰拉。”宝蓝如实道。
“她会害我们吗?”段小贝疑惑。
到底是安杰拉在骗她,还是连安杰拉也让人给骗了?
“主子是在怀疑她吗?”
“宝蓝,我不想怀疑她,毕竟,她一心想我得到王爷的宠爱,不可能会做这事。”
宝蓝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是。
主仆二人快要步近马车,也没再多说。
段小贝沉下来的心,却没办法舒坦。
这时,陌君画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正等着段小贝过来,见她走近,大手一扯,就将她扯入怀中,还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而抬起的眸子,刹那间阴沉,远远地飘向巷子中正静立的陌怀宇。
突然,陌怀宇诡异一笑。
瞬间,陌君画搂着段小贝身子的双臂猛地一紧。
段小贝双手伸出,紧紧的搂着陌君画的腰身,低声问,“你会相信我吗?”
她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他会误会。
“相信什么?”陌君画脸色微沉,低垂眼睫,隐去眼中的阴暗。
“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今日,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非我本意。”
“本王信你。”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永远不会。”
“如果我说,我今天见了陌怀宇两次,又你怎么说?”段小贝微抬着头,想看清些他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当她碰到他清澈眸华时,心不由一暖,没有怀疑,没有愤怒,有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温柔。
“他后悔了,可本王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陌君画淡淡道出一句,接着,轻抬起素手,抚着那一张小脸,稍稍挑眉道,“小贝,本王初见到时是吃醋了,还有点生气。但,也有自责,没有能好好地护着你,总是让你遇上这些烦心的事,你放心,以后这种类似的情况不会出现,本王会处理好。”
“你——”什么意思?
“本王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那种货色?岂不是太贬低本王的眼光了?”陌君画突然靠近她耳畔,有点嚣张地耳语。
“噗嗤!”曲檀儿陡然失笑!
陌君画也笑了,说着,将她一下子抱上马车。
而宝蓝也赶紧上去,却是坐在了外面,马车里只有陌君画,段小贝二人。
陌怀宇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人的笑,刺激了他的眼。
他早已经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再拉笼陌君画,如今就连想打动段悠悠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在今日破灭。
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说变心就变心?本来是很高明的一步棋,走到今日,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全他们一对?
马车里,静谧而又温馨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淌着,两人非常享受这种宁静又甜蜜的感觉。
陌君画把她送回兰苑后,陪她吃了顿晚膳就去了书房,似是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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