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扶着身边的墙面,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
沈空抱臂站在他身旁,漫不经心地眯着眼:“还来吗?”
“来。”
韩隶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回答的斩钉截铁。
下一秒,韩隶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就感到巨大的冲击力将自己狠狠地按到了墙壁上,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击,但对方却滑不留手,根本无法捕捉,他唯一能动的手和脚在下一瞬被紧紧地绞住,转眼间就动弹不得。
对方的手肘压迫着自己的喉咙,韩隶毫不怀疑,只要稍稍施力,自己的喉骨就能轻易被碾碎——
只要对方想。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鼓动着,喉头传来的窒息感令他头昏眼花,蜿蜒的汗水滴入他的眼睛,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韩隶有雇佣私人的教练教导自己防身术,对方也的确处处留手,但是……那狠辣而致命的招式,以及自己心脏急速的跃动和鼓噪,都仿佛在清晰地告诉他,二者完全不一样。
韩隶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制住自己的沈空。
在他们目光相接的瞬间,韩隶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模糊的视线中,对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清晰——
锋利的,残忍的,鲜活的,生猛的,仿佛直面刀锋般掀起心底里本能的恐惧和战栗,仿若尖利的爪子将胸膛撕开鲜血淋漓的创口,狠狠地攥住尚带余温的心脏。
着双眼珠从八年前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地下室内看向他,恍惚间,韩隶几乎有种那人从他的回忆中猛然窜出的错觉。
就像是看到了闪着银光的刀刃上,还带着自己多年前留下的干涸血痕。
他头脑混乱至极,有种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觉。
沈空觉察到韩隶的不对劲,手下松懈了力道,扶着他在原地坐下,拧起眉头问道:
“没事吧?”
韩隶还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古怪错觉中无法自拔,他混混沌沌地摇摇头,声音因喉头被压迫而有些沙哑:
“没……没事。”
沈空眉心处皱痕更深,他记得自己刚才有刻意避开韩隶膝盖上的旧伤,难道还是一不小心伤到了?
他就地坐了下来,手掌滑到韩隶的膝盖上,指腹隐含暗劲地按压着,试图寻找病灶。
韩隶被他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意识终于被拽回了现实。
他抬眼看向蹲坐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沈空,一时有些晃神:他之前没有发现……程晨的发色是偏栗色的浅棕,在灯光下犹如被镀了层浅淡的碎金,柔柔地绕着他的的脸颊,仿佛某种小动物的绒毛,看上去软软的,让韩隶有些好奇真实的手感到底如何。
头顶的灯光晕着温暖的黄色,眼前的少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印下阴影,随着他的眨眼而轻轻颤动着,如同震翅欲飞的蝶翼。
韩隶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刚才……
是错觉吗?
沈空没有找到受损的痕迹,但是也没了继续下去的打算,他从地上爬起来,拉开冰箱柜门,拎出来两罐冰啤酒。
他把一罐扔给韩隶。
还在神游的韩隶下意识地接住,被啤酒的沁凉的金属外壳冰的手一抖,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向沈空,只见对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窗下。
他正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瘫在椅子上,仰起脖子往嘴里灌着酒,全无刚才的危险迫人。
韩隶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开啤酒瓶的拉环,雪白的泡沫瞬间从窄小的罐口涌出,他在猝不及防间被淋了满身满手。
沈空发出幸灾乐祸的恶劣笑声,活似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幼稚鬼。
韩隶有些无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桌子上的纸抽中抽出纸巾擦着自己的衣服和裤子。
他看向快乐大笑着的沈空,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韩隶的另一只手仍攥着冰冷的啤酒罐,冰到发疼的掌心内积满了凝结在金属壁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间缓缓地溢出,沁心的冷意从掌心窜了上来,心脏似乎也有些发疼。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并不讨厌。
两个人安静地喝完一罐啤酒。
沈空手掌微微用力,将空掉的啤酒罐捏扁,发出喀拉喀拉的刺耳声响,他扭头看向韩隶:
“挺晚了,你该走了。”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沙发旁拎起自己扔在上面的书包,塞到韩隶的手中,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对了,别忘了做作业。”
一分钟后,韩隶站在狭窄黑暗的走廊中有些发懵,他扭头看向尚未关上的大门。
沈空一手撑着门,背光站着,暖黄的灯光从他的身后打来,韩隶看不清楚他的眉眼,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就连他的声音仿佛也是从很远地方传来似的,低沉而虚幻:
“我希望你这次学的足够多,毕竟这次我没下狠手,别人就不一定了。”
在丢下这么一句似有深意的话之后,沈空就松开了撑着门的手掌,任由门板顺着惯性阖上。
“咔哒。”
锁了落下来。
少年的身形同着暖黄的灯光一起都被隐藏在了门后,只剩下韩隶独自一人站在漆黑阴冷的走廊中发呆,他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眼已然紧闭的房门,将手中的背包甩到自己的肩头,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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