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直抱剑而立,闲闲看完整场认亲大戏的阮秋辞唯恐天下不乱,说话了:“既然非折要去,我自是要跟着一块去的。”
她眼角余光斜斜一扫,让萧家家主浑身一紧,生出了自己被看透的想法来。
阮秋辞说:“毕竟萧家家主是个失态到逼得非折不得不出刀的人——”
她意味深长地停在此处。
如此野蛮,怎么可能放心叶非折一个人过去?
温愧云被她点醒,也反应过来,凛然道:“不错!萧家家主且放心,一到萧家,我们决不入内打搅贵府家事。”
言下之意是去肯定是要去的。
他和阮秋辞尽管未把那两个字宣之于口,但在座之人,心中都几乎有了明悟:
野蛮!
太野蛮了。
竟然能凭着一时失态,能把他们师弟逼到拔刀的地步,萧家家主所作所为实在太野蛮。
萧家家主:“……”
他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彻底地提不上来了。
再怎么看,也是你们那个先拔刀的师弟比较野蛮吧???
萧家家主微薄的意愿被不容反抗镇压下去。
他来时就带了萧家的长老族人,回去时,却浩浩荡荡跟了一堆人。
包括但不仅限于楚佑、叶非折、温愧云、阮秋辞等等。
楚佑和叶非折在同一车厢中两两而坐,相对无言。
在短短半月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和叶非折关系会落到这个地步。
楚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他以为那是他可以交付后背、信任乃至于性命的人,是天意对他唯一的厚待和救赎。
可惜天意总喜欢抽人响亮的耳光。
到现在,楚佑仍愿意把所有一切交付给叶非折。
可他更懂自作多情的道理。
他以为他给了所有自己能给的,也不想人家愿不愿意接,想不想要你这个包袱累赘?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最终是叶非折懒洋洋地开了口。
他倚在靠背之上,没骨头没坐相的姿势由他做来矜贵极了,半侧着脸,夕阳光由他额头而下打出一条流丽光线,蜿蜒淌进了衣领精美缘边。
“有很多。”
和叶非折在一起时,楚佑觉得就像是回到初遇时一无所有的少年时光。
他还没有那么强的力量。
也没有那么多的负累,那么深的盘算。
一无所有得一身轻松。
“我想问你你的来历,问你对我的态度,问你做那么多是为什么,甚至想问你为什么这次会和我一起去萧家。”
愚笨之人尚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何况楚佑并不是愚笨之人。
若他自认愚笨,这世上恐怕没几个多疑谨慎的小心之人。
一次已经足够。
楚佑不敢再自以为是,再脸大到以为叶非折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
用叶非折的话来说就是“你配吗?”
“可是你会告诉我真话吗?”
他们离得很近。
近到叶非折足够发觉,先前被他在心底暗自笑过天真年轻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大,渐渐有了原着男主、修仙界中人人畏惧的祸世模样。
他像是漠漠冰雪里的倒映星辰,险峻松岩中的一点隐玉,固然好看,却又高又寒,好看得不近人情。
唯独望入叶非折时,才会带一点光与热。
那点光与热并不叫人温暖,反倒更绝望,绝望出极力压抑的疯狂。
他本来就是那样冷,那样七情不动的一个人。
当倾尽所有燃烧相互的光热真心也不足以打动叶非折,甚至只是叶非折眼中微不足道的星火时候,怎么能够不叫人绝望,不叫人疯狂?
“叶非折,你会告诉我真话吗?”
叶非折原来想说,不牵扯到任务的,我可以尽数告诉你。
但是后来一想,他和楚佑最初的羁绊便是从任务而生。
哪里来的不牵扯到任务?
又怎么可能有坦诚无间?
“又是这样。”
楚佑笑了一下,意味沉沉赘在人心间:“叶非折,我不怪你。”
原着男主恩怨分明到了睚眦必报的程度,如果哪个反派能得到他的一句“我不怪你。”恐怕能抱住楚佑大腿痛哭失声。
可惜那个人是叶非折。
楚佑声音略带哑意:“但你别在给一颗糖后,再狠狠给一棍子。”
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有一刻叶非折几乎以为楚佑要俯身抱上来。
但楚佑什么也没坐,慢慢地恢复成了寻常坐姿: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问你是为什么。”
“但叶非折……我们总是一直在一边的,是吗?”
叶非折知道自己应该回楚佑一个“是”字。
但是他竟开不了口。
叶非折口中说过关乎仙魔两道,天下苍生的大事,说过奠定玄山基调,传承千秋的门规,却独独说不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是。
似乎是体贴叶非折难处,车外忽地传来一声骚动。
温愧云一声“野蛮!”的愤怒呼喝在刀兵相交的乒乓声中格外清晰。
看清来人后,叶非折一挑眉头:“怎么又是他?”
吃瘪两次还不够,短短时间内还悍不畏死来吃瘪第三次,连叶非折,都要敬佩晋浮的勇气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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