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过去,班里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一个小小的身影稳如小山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画画。
粟正错过去看,发现傅秉英在图格子,他用一盒蜡笔随机涂彩色的格子,从左上角开始,一开始也不固定大小,整幅图像是俄罗斯方块。
“你在画什么?”粟正问。
傅秉英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他现在简直要烦死了,居然会变成小孩子,开什么玩笑。这么小的手,这么短的腿,还想杀人?跳起来,最多也就往粟正腿上插一刀。
还有那张粟正那张傻脸,装模作样,竟然对着一个小孩子笑得这么谄媚,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我看你不爱说话,大家都走了,你心里急不急啊?”粟正捏着嗓子说。
傅秉英听得要吐,对方俯视的视角令他作呕,干脆撇开脸无视。
“你真别扭啊,”粟正两腿张开快坐在他前一个座位的椅子上,成年男人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搭在椅背上,眼里充满了兴趣:“要是怕的话可以跟正哥哥聊天啊。”
正哥哥……傅秉英手上的蜡笔都要被捏断了。
粟正无知无觉,还在那儿侃侃而谈:“你长得好像我一个弟弟小时候,他跟你一样长得好白,像雪人成精儿了,他也不爱说话,但是只要我一逗他就脸红,特别可爱。”
啪!
蓝色的蜡笔断了,傅秉英屏住了气,重新换了一根。他怎么会听不出粟正口中的弟弟是谁呢,只可惜那些赞美赞他听来就像嘲笑,什么爱脸红,什么白净——通通都是玩物的形容词。傅秉英烦躁得要自燃了,他想,就算我烧起来了,也要抱住粟正,带着他一起烧死。
“我弟弟特别聪明,学哲学的,你说一般人正常人谁选那种专业,但他就是不一样,不过你以后很可能也会选,所以也不能说不正——”
“老师,”傅秉英啪地一下按下蜡笔,皱眉道:“好吵啊你。”
这话若是换成成年傅秉英来讲,粟正说不定动都不敢动一下了,更何况造次。但此时此刻,幼年傅秉英可爱的像一个雪团子,两颗眼珠子像浸在油里的乌梅,声音绵软,就算是像个大人一样故作冷漠也可爱非常。
粟正不怕死地揉乱了他的头发,趴在他面前舔他:“你真可爱,正哥哥能亲亲你吗?”
傅秉英横眉冷对。
没想到啊粟正,你真是个人渣,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死刑犯名单里就该有你的一席之地啊。
粟正嘟起嘴,表现得比他这个小孩子更像小孩子。
“要不你亲亲我,亲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来嘛。”
傅秉英真想伸手给他一巴掌。
不过,他还真是误会粟正了。
粟正再渣也不至于**到对小孩儿出手,此一时只是被动激发了父爱,生出了面对可爱之物都会有的揉揉、抱抱、亲亲、捏捏的欲望。
这样的傅秉英是他从未见过的,这么可爱,脾气坏一点也可爱。更何况小孩子不会让他产生不安的感觉,更不会想些套路算计。
要么怎么说小孩子是最单纯的生物呢,跟他们待一起,连自己的思维行动都变得单纯起来。
但是吧,粟正在心里默默叹气,傅秉英今年五岁,等他成年还要十三年。也就是说,要一个十八岁的青葱少年爱上一个四十岁的保育员——再帅的保育员也不行吧。
这他妈是个养成游戏啊。
粟正都怀疑是不是世界整他,上个世界他说要留在那里,这个世界就真的让他留十三年。
可他一点都不稀罕多活十三年。
“小傅宝贝啊,你快快长大吧……”
最后,在天都几乎变黑的时候,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赶到了艾贝尔幼儿园。
“小傅啊,你妈妈临时有工作出国了,我接你回家。”男人的信息在电脑里录入过,粟正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两句:“秉英,你认识这个叔叔吗?”
傅秉英点头,只想快点走出粟正俯视的阴影里。
“好,那明天见,在家要乖乖哦。”
粟正的关心没有得到正主的回应,反倒是来接傅秉英的男人冲他不好意思的下了笑。
月光将幼儿园变成冰冷的水蓝色,教学楼只剩一盏鹅黄的灯光,仿佛在于明月争光辉。
粟正长呼一口气,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如果说要列举一个有关粟正的正能量的优点,那一定是执着精神。
通常,一般人在一个领域屡经失败都会认为是自己不行或是不适合这个行业,但粟正不,他会认为是没找对路,然后要换个方向继续来。
一个人在一个行业做上十年,十年孜孜不倦,那他就会成为该行业的精英。粟正在感情咨询这一行做了十年,所以他现在是该行业的新兴龙头。这期间,遇到的问题不计其数,服务过的对象成千上万。
但他确实从未、甚至说没有想过什么恋情是从对象五岁时就开始规划布局的。
这是变态,他可不是变态。
只是,现在大山已经坐落眼前,翻是翻不过去的,移也移不走,粟正在台灯下冥思苦想,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他想绕过这座山,但是转念一想,上一次这么耍小聪明不就被发现了。他还没忘记世界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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