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没说话,听见彼此的心跳轻轻地对话。又过了一会儿,粟正觉得自己的胸部被压得好疼,想换个姿势,傅秉英却收紧了手臂。
他平淡地说:“我爱你。”
半秒的欣喜若狂,一整晚的恐惧。
泡泡从眼前划过,粟正猛地从水里抬头,剧烈的喘息掩盖了内心的慌乱,他害怕一走出浴室,傅秉英就会消失,自己就会回到真实的世界。
心脏空虚的厉害,胃变成了黑洞,将脏器一并吞没。
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爱你是假的,说我爱你的傅秉英也是假的,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限定,如果游戏结束,会全部消失。
唯一的办法——
死去,进入下一个新世界,遇到新的傅秉英。
可好舍不得。
他终于和傅秉英相爱了,相爱,两个人心悦彼此。也许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能变成至死不渝的终身伴侣,死心塌地的爱着对方。
可他必须得停下了。
除非让傅秉英少爱自己一点,或者,离开这个世界。
他可以对傅秉英直说:你别那么爱我。
或者直接了当来一句分手。
但无论如何傅秉英都会受伤,他会怎么样?粟正想起了自己出轨之后傅秉英发狂的样子,那时候他眼中只能看当对方的疯狂、愤怒,现在他眼中却只能看到心疼、可怜。
他伤害了傅秉英太多次。
如何狠得下心再来一回?
答案变得明了,唯一的结果呼之欲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婚礼,想起了那套给傅秉英定下的中山装,粟正想,也许我还可以再等等,等到看到我自己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也不迟。
傅秉英很轻易地发现了粟正的不对劲。
他不敢看自己。
之前是因为害羞,现在是因为.......傅秉英难免心寒。他想,可能粟正后悔了吧。当兴奋劲儿退去,粟正又想起了不受拘束的浪荡生活。
.......晚了,他们已经登记结婚了。傅秉英几乎是抱着一股狠劲儿在想这件事,他必须得跟我结婚,必须。
所以他装作没发现,反而越发缠着粟正,粟正的表情越不自在他就表现得越温柔,他就是要用行动告诉粟正,你没有退路了。
但他心里又有些自虐式的体谅。
那篇日记里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呢,粟正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他经历了那些事,与其说是不愿意,倒不如说他没有能力信任自己能爱一个人。
傅秉英悲惨地发现,就算是粟正真的永远不能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
那我还是爱你。
他把熟睡的粟正紧紧搂进怀里,虔诚地亲吻她的发旋。
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婚礼的前一晚他们各自回家,粟正这才发现除了陈叙,他身边没有其他好友。晚餐他吃得很少,因为担心第二天穿不进婚纱,到了十一点他已经饿的胃壁摩擦。
“你可以吃点水果。”陈叙还在帮他对流程,按理说这么晚了留个男人在家十分不合适,但粟正即无亲戚又无朋友,总要有个人充当“妈妈”和“伴娘”的角色。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厨房给自己找了个火龙果吃。
陈叙最后一遍看完,把零散在茶几上的文件一一整理收好。
“太仓促了,”陈叙说,粟正以为他又要批评自己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道:“.......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婚礼。”
粟正勉强地笑了笑。
“我这样儿的,配这个,够好了。”
他是指自己明天的计划,陈叙却误以为他在说自己的原生家庭。
“你不要妄自菲薄。”陈叙皱起了眉:“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好好,我知道。”粟正咧嘴一笑,露出被红心火龙果染得紫红的牙齿,道:“好甜,你要来一个吗?”
“你好好刷牙,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按照粟正的计划,他应该今晚去偷偷看一眼场地,然后逃走,但是临到头心里的舍不得就像强力胶,喜欢熬夜的人都知道那种感受。
所以他打算再拖一拖,拖到明天白天,最后再见一次傅秉英。
第二天早晨四点四十七,他在不安中睁开了眼,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暗淡的微光,一如他的心情。
十二点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我要再看一眼傅秉英。
四点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就变成了:我不想看傅秉英最后一眼。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陈叙就要带着妆发团队过来了,他感到背后有一双手正在一点点的用力,准备将他推下悬崖。
手机突然亮了亮,粟正吓得扭头,点开一看是一条垃圾邮件。
他手上松了又紧紧了有松,怀着说不定对方压根看不到的心情,给傅秉英发了一条微信:
我有点怕。
发出去后,心里好像踏实了一点。
紧接着是涌上心头的懊恼,又赶紧点了撤回。
就在信息撤回的下一秒,傅秉英快速地发来一句话:
你怕什么?
粟正这回是真被吓到的。傅秉英居然是醒着的,转念一想也合理,毕竟今天要结婚,大约是兴奋的睡不着。
我发错了。
那你打算发给谁?
陈叙。我怕明天起太晚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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