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扁了扁嘴,道:“……我怕你杀了我。”
“……”傅秉英一下子愣住了,大脑全然空白。
粟正见他失神连忙解释:“不是的,我是说……我最近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不是说你会真的杀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哥!”
傅秉英艰难地吞咽了两下,双腿酸软,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心跳像一筐落地的乒乓球,密集又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嘴唇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股浓稠的恐惧和紧张堵在他的喉咙里。
“哥?……哥?”
傅秉英摆摆手,粟正扶着他坐下,又从塑料袋里翻出那罐还差五天就要过期的酸奶,拧开盖子想让傅秉英喝一点。
酸奶罐上凝着水珠,残留着几丝冰柜的凉气,傅秉英用力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地开口道:“……正正都梦见什么了?”
粟正扭捏着不好开口,一个是觉得那些梦境实在荒唐,荒唐甚于柯南,另一个是内疚,觉得自己可真够没良心的,傅秉英对待自己这么好,怎么会梦见他作出那些血腥的事。
傅秉英见他不说话,内容越发慌张,按捺这鼓励道:“没事的,正正,你说,有什么心结哥哥都听着。”
粟正鼻头一酸。
他毕竟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被噩梦和道德底线折磨了这些天,此刻被关怀,忍不住就委屈起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凑上前,把脸埋在傅秉英的颈窝里,委屈道:“我老是梦见你杀了我,有的时候在监狱里,有的时候在学校,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些梦都好真,有时候我醒了也分不清梦和现实,哥,我想你了……”
傅秉英心头大震,仿佛落入绝望深渊。但他还是伸出手一下下抚慰着粟正的背脊,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粟正抬起头,哭丧着脸问:“哥,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啊?你带我去看医生吧。”
“……”傅秉英语塞,霎时间心中又愧又悔。
他该怎么办,骗粟正?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还是一股脑把什么都告诉他?告诉他你的那些噩梦都是真的,那个一遍遍杀了你的人就是我,每一个都是我……
傅秉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宿舍楼的,等夕阳带着余温照射到他身上时,他才惊觉自己背后汗湿。
……他承诺粟正明天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傅秉英掏出手机,开始找那个和自己相熟的老朋友,但他的手却一直抖,好几分钟才打了一句狗屁不通的话。
手臂猛然垂下。
傅秉英闭上了眼。
他想,难道我要骗正正一辈子吗?带他看医生,开假药,听他抱怨病情毫无改善,然后再不停的制造新的谎言去弥补上一个的漏洞百出……他骗不过粟正的,没有人能永远骗过另一个人,除非他心甘情愿受骗。
这是他的债,他要承担的报应,他逃不掉的劫。
对不起,傅秉英第千万次在心里忏悔,对不起。
第二天粟正早早地起床,下床时因为不熟悉爬梯差点摔了一跤,弄出好大一阵声响,直接把光头吵醒了。
“你要造反啊?”光头不满地嚷嚷。
粟正则兴高采烈,完全没跟他计较:“哎,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怎么着?你给我做呀?”
“滚。我今天跟我哥出去,可以顺路给你买。”
一听到有吃的,光头可就不困了,立马翻身坐起来,兴致勃勃:“那行吧,二餐的限定蒜香排骨来两份,你记得四点钟就去排队啊,晚一分钟都会被抢光的。”
“……没出息的嘴。”
傅秉英在楼下等他,身后没有车,粟正左右看看,问:“你没开车来?那我叫车吧,给你看,我现在会用手机叫车了。”
他刚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技能,就被傅秉英搂在怀里抱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抱,然后迅速分开,傅秉英看着他,眼神里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嘴上却说着软绵绵的话:
“正正陪哥哥到处看看吧,哥哥想跟你聊会儿天。”
“呃……现在吗?”
“现在。”
“……好吧。”粟正疑惑地点点头,心里猜测傅秉英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指了指右边栽满梧桐树的小道,说:“那走这边吧,从着绕道人工湖那去。”
“都听你的。”傅秉英牵起粟正的手,掌心很冰冷。
一大早这边人烟稀少,傅秉英牵着粟正一言不发,走了约五分钟,粟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想跟我聊什么呀?今天不是说去看医生的吗?”
“你昨天做梦了吗?”
“做了,怎么了?”
“我又杀了你吗?”
“……是啊……不,不是你,就是梦里的你……哥你怎么了?”
傅秉英脸色苍白,他转过身,缓慢地深吸一口气,道:“正正,你没有病。”
还没等粟正反驳,他又道:“你梦见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粟正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的那些梦都是真的。真实发生在我们俩之间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们一起轮回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我亲手杀了你。”
“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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