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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挖墙角
    武胜军止步朔州,但战前所要达到的目标已经完成,辽国已然无力干涉宋夏之战,但被朝廷寄予了厚望的西军此时不仅没有达成朝廷的期望,反倒由于刘法轻敌冒进的缘故陷入了被动,形势反而对宋军不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武胜军这边赢了大宋的夙敌辽国,而西军却输给了同样是大宋夙敌的西夏,而且相比起辽国,西夏还是相对弱势的一方。这两厢一对比,西军的处境就显得尴尬了。
    出战前自以为天王老子第一,可结果却叫人抬不起头。童贯身为西军首脑,此时战局不利,他自是要承担主要责任。若是没有张宝的武胜军做例子,朝廷还不会觉得西军怎么样,毕竟以往也是输习惯了,可现在有了比较的对象,那差距也就叫人瞧出来了。
    西军,大宋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一支人马,战场上的表现却还不如成军没有几年的张家军。这在让人感到尴尬的同时,也让人心生担忧。万一张宝有意起兵造反,大宋又有何人能制止?
    由于先前朝廷意图控制张宝,导致张宝对待朝廷并不信任,满朝文武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够跟张宝说得上话的。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张宝对待官家还算恭敬,他虽然不听朝廷的吩咐,但对官家所提的要求却很少拒绝。
    此时武胜军已经占据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而西京道方面对此却暂时束手无策,除了派人前来抗议外,军事上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张宝下令武胜军止步朔州的做法还是引起了朝廷的不满。嘴炮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嘴炮,就是因为这些人习惯想当然的认为,若是不按照他的心意办,那就是愚蠢、糊涂、不明事理。
    在嘴炮们的眼里,想当然的认为武胜军此时应该乘胜追击,继续攻击西京道剩余的州府,但他们只看到了眼前,却没有考虑到长远,而且他们还忽略了一个问题,张宝的武胜军并不属于官军的序列。说白了,武胜军是张宝的私军,如何用是张宝的事,跟他们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就好比中彩票,那几百万该如何花是中奖者的事,一帮旁观者热心帮忙出主意……纯属吃饱了撑的,管你屁事!
    张宝白手起家,张家军从无到有,朝廷没有帮过一个忙,所以在“收获”的时候,也就没朝廷的份。对于朝廷的命令,张宝压根就不听,所谓的圣旨,他是转手就扔进了火堆。而对于官家赵佶命黄经臣送来的“家书”,张宝倒是认真对待,亲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由黄经臣带回。
    不过黄经臣也不是专门来给张宝送信的,西军惨败,由攻转守,大宋朝廷对此极为震惊,好在西夏没有得势不饶人,在歼灭刘法部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决定“以和为贵”,借着辽国的名义向朝廷讲和。
    若是西军没有大败一场,以大宋朝廷的尿性,十有八九不会有讲和的心思,但现在西军败了,而武胜军又不愿搭理朝廷,更叫朝廷郁闷的是官家赵佶对待武胜军可说是纵容到了极致,不仅不帮着朝廷斥责不听朝廷调遣的武胜军,反而对朝廷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想想也难怪,听朝廷指挥的西军大败而回,而不听朝廷指挥的武胜军却是连战连胜,除了说明朝廷指挥无方外,还能说明什么?
    张宝一句“我不能拿麾下将士的性命作为讨好朝廷诸公的筹码”便解释了为何自己不听朝廷遥控指挥的原因。而事实胜于雄辩,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叫人无法辩驳。在结果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西夏的求和,无异是给了处境尴尬的朝廷一个台阶,而由于西军战败,朝廷对西夏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西军退回原先驻地,两国就当此次战争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在“摆平”了西夏以后,朝廷又开始秋后算账,找由于此次战败而让他们“蒙羞”的罪魁祸首的麻烦。
    童贯为自保选择了丢卒保车的策略,把过错尽数推到了已经战死沙场的刘法头上,而朝廷也不敢过分刺激童贯,毕竟童贯在西军亲信无数,贸然动了容易引出大祸,便遂了童贯的意。不过刘法已死,找一个死人的麻烦显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刘法的副将姚平仲便成了朝廷的“出气筒”,被一撸到底,赶出了西军。
    姚平仲心里的憋屈就甭提了。他只是副将,军中大事自是刘法做主,虽然刘法死了,可让他一个副将承担此次战败的主要责任,这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就跟后世的临时工似的,出了事的都是临时工。
    心灰意冷的姚平仲离开了西军,准备返乡归隐,但在半路途中,他被一行人给拦住了。看对方的装束应该是武胜军,而领头那人姚平仲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何时与对方见过面。
    “姚大哥,不认得小弟了吗?小弟韩五啊。”韩五笑着跳下马走上前说道。
    “韩五?泼韩五?”姚平仲惊讶的叫道。韩五在西军之中小有名气,逢战必先登,而同样属于猛将的姚平仲虽比韩五大了不少,但二人也算是故交,彼此熟识。不过虽是熟识,二人此时的境遇却截然相反。
    早先听说韩五投靠了张宝,姚平仲还觉得韩五是明珠暗投,但现在反观自己,反倒有点识人不明了。过去的韩五只是西军里的一个军头,那气质自是兵痞的成分占多,但随着张宝对其的重用,此时的韩五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大将的气质。而姚平仲,被朝廷一撸到底成了平民百姓,身上那份失意则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韩五,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姚平仲强笑一声问道。
    “不全是。”
    “唔?难道只是偶遇?”
    “不是,小弟是奉我家主公之意,前来邀请姚大哥。”
    “……张宝请我?我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好请的?”姚平仲摇头苦笑道。
    “姚大哥切莫妄自菲薄,我家主公听闻你被朝廷重责颇为不忿,只是由于他与朝廷之间也不和睦,所以对于此事他也是有心无力。得知姚大哥被朝廷弃用,便命小弟带人前来相邀。当然姚大哥放心,我家主公并非强人所难之人。”韩五说着从马鞍上取下一包裹,继续说道:“我家主公有交代,若是姚大哥不愿前来,便将这千两纹银相赐,有了这笔钱,姚大哥即便想要安顿晚年也是不用愁了。”
    看着韩五递过来的包裹,姚平仲思绪起伏,别看在西军时与许多人称兄道弟,但等自己出了事时,还肯与自己来往的却没几个。这回离开西军时竟然无人相送,更是让姚平仲感到了人走茶凉的现实。
    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打动的时候。姚平仲此时正处于事业的低谷,过去的熟人纷纷对其避之不及,而张宝这时对其伸出了援手,要说姚平仲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患难见真情”的感动,让姚平仲接受了张宝的招揽。
    没有去接韩五递过来的包裹,姚平仲笑问道:“韩五,看你这模样,最近混得不错?”
    “呵呵……姚大哥说笑了,小弟幸得主公提拔,如今独领一营人马。”韩五也笑了,随手将包裹放回马鞍,对姚平仲道:“姚大哥,我家主公爱才惜才,而且做事有担当,用人不疑,以姚大哥的本事,得到重用那是肯定的。”
    “……只是韩五,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姚平仲还是有些顾虑的说道。
    “呵呵……姚大哥,朝廷那里倒是名正言顺,而你也为朝廷出生入死过。但结果如何?此次西军兵败,最大的责任竟然是你一个副将不遵将令的缘故,这能叫人信服吗?”韩五笑着问道。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姚平仲的痛处,为了朝廷他姚平仲出生入死,数次在鬼门关前走过,结果却是成了西军的替罪羊,朝廷的出气筒,对于这种结果,姚平仲怎能心服?只不过势单力薄的他对此也只能认命。
    但现在有了张宝横插一手,姚平仲也就从西军的倒霉蛋变成了幸运儿。原本已经被赶出西军成了平头百姓的他在接受了张宝的招揽以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偏关守将,麾下五千兵马,装备精良,粮草充沛,为张宝把守朔州的西大门。
    从被西军扫地出门到被张宝委以重任,姚平仲的这一经历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在西北广为人知。与姚平仲交好的自是替姚平仲高兴,而跟姚平仲不对付的,当然也就不怎么心情愉快了。比如童贯,童贯不喜姚平仲久矣,原因便是姚平仲有骨气,不肯像王渊、刘光世那些人一样巴结童贯。以姚平仲的本事,独领一军那是完全没问题,可就是因为不得童贯的喜爱,他只能在才能不如自己的刘法手下担任副手,处于那种杀敌你上,战功我领的尴尬位置。
    此次朝廷怪罪,童贯本意是想要冷冷姚平仲,好让姚平仲以后知道个“上下尊卑”,也正是因为童贯这种态度,导致西军中的大部分人对姚平仲刻意疏远,让姚平仲切实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
    童贯并不是真的打算弃用姚平仲,毕竟姚平仲的本事摆在那里,可堪大用。但没想到张宝半路截胡,把正处于失意当中的姚平仲给招至麾下,并且还用人不疑,对初来乍到的姚平仲委以重任,这样一来,童贯的如意算盘便落空,眼睁睁看着原本自己麾下的一员大将被张宝给挖走了。
    童贯很不满张宝挖自己墙角的举动,而且由于姚平仲事件,他在西军当中的威望受到了影响。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不肯关照下属的上司,姚平仲在西军当中名气不低,人称“小太尉”,早先由于童贯的关系才让人不敢跟姚平仲亲近,但随着姚平仲被张宝委以重任,这也让人看到了自家的另一条出路。
    人都是现实的!没人喜欢吃苦受罪。童贯因为一时疏忽,导致西军内部人心浮动,众将表面上虽还表现的恭敬,但私底下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童贯深感军心不稳,对于张宝的挖墙角更是不能不做任何表示。
    一纸诉状便送到了朝堂上!可问题是童贯高估了朝廷对张宝的影响力。他是朝廷委派的封疆大吏,可张宝不是。对于大宋朝廷,张宝爱搭不理,而让朝廷憋闷的是他们对于无视朝廷权威的张宝还无可奈何,缺乏掣肘的手段。
    想要控制一个人,无非就是从亲情、钱财、权力三方面入手。亲情,地方大员到地方上任需要留下家眷在京城为质,但张宝并不出任坐镇一方的要职,朝廷没理由要求张宝留质在京;而钱财,无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钱财的支持,可张宝家大业大,从过去白手起家到如今的“富可敌国”,压根就没给朝廷插手的机会,即便是合伙做买卖,那也是张宝跟当今官家合伙,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想在钱财上卡主张宝的脖子,纯属痴心妄想;至于权力,那就更不用说,张宝除了领了一个朝廷三品的龙图阁大学士这个虚职外,并未在朝中担任任何要职。
    狗咬刺猬,无处下嘴,说的就是此时朝廷与张宝的现状。当然朝廷也可以选择“擒贼先擒王”的最后手段,但张家不知道在朝廷内外安插了多少的眼线,一旦叫张家觉察,那所带来的后果却不是一两个朝廷重臣可以承担。
    大宋如今本就内忧外患,经不住折腾,而且此时占据朝堂的也不是什么忠义之士,私心都比较重,自是不愿为除“一贼”而坏了自家的幸福生活。当然这并不是说大宋就没有了忠义之士,只不过是这些人都被排除在朝堂中枢之外,不是流落民间,便是发配边关,朝廷大事轮不到他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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