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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诸葛亮入蜀
    程闵西征一路得胜,得图凉州。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人也在筹谋西进之事,那就是荆州的诸葛亮。
    诸葛亮早就想过入蜀,但是一直找不到理由,就在诸葛亮一筹莫展之际,竟然有人主动跑来,要敞开三峡领诸葛亮进去!
    益州军议校尉法正出使荆州,奉刘璋之命结好诸葛亮。不过法正从一开始就没把使命限定在结好的范畴内,他实际上是代表张松、孟达等不满刘璋且敌视程闵的人来恭请诸葛亮“接收”蜀地的。他第一次来荆州就向诸葛亮表达了仰慕之情,并暗示自己可以帮忙夺取蜀地,不过诸葛亮初次与其见面,搞不清敌友真假,没有贸然答应,只是予以厚礼妥善送回。可没过多久,刘璋又派孟达率数千兵马协防,进一步表达了善意,诸葛亮开始对这件事重视起来。紧接着法正又来了,这次名义上是邀请他领兵入蜀攻打张鲁的,但私下里张松已亲手画了一张蜀中地图,详细标注了各个郡县的道路、兵力、粮草数目。
    法正献出地图,诸葛亮一见怦然心动,大感事有可为,虽仍不免顾虑,但已将法正视为贵,设宴隆重款待,又亲自为其把盏,一句接一句地问个没完。法正既来之则安之,知道什么说什么,几乎把蜀中所有机密都透露给了诸葛亮,最后捅破窗纱公然进言:“以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懦弱;张松,州之股肱,以响应于内。然后资益州之殷富,凭天府之险阻,以此成业犹反掌也!”诸葛亮表面应允,心中却在反复掂量利弊……
    冬日天短,酒席散尽后为法正安排好馆驿,天已经黑下来了,沉沉的天际显出一弯新月,从公安城并不雄伟的城楼女墙缝隙间洒下清冷的白光,凛冽的北风嗖嗖吹过,刺骨的冷。诸葛亮送走法正并未回自己宅邸,而是一转身又回了这座临时的州府大堂,独立窗前默然无语。张松、法正等人给了他一个机会,但这件事绝非说干就干这么容易,至少有三个未知的危险:首先,蜀中地势险要,自己去倒是容易,可一旦翻脸,到时候若拿不下益州,再想退回来就不易了;再者,荆州实力还很薄弱,自己要防备诸葛亮,如今对孙权也得加以小心了,万一敌人侵犯于后,到时候又怎么救援呢?更要紧的是诸葛亮不知法正他们能否真的代表蜀中士人之心,乱世征战固然应兼人之地,可这种夺法却甚为不光彩,若是不能得蜀中人心,又在道义上栽了大跟头,即便拿下益州也难以安定。有人出卖刘璋,就有人可能出卖自己,到头来只能为别人做嫁衣。
    诸葛亮仰望天空,颇感自己就像暗夜中的孤月一样,冷冷清清无依无靠,大将文聘也被诸葛亮派往要地镇守了,那些新招揽的属僚资历尚浅,他只能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大堂,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个桀骜爽朗的声音呼唤道:“主公,您还没回去安歇?”诸葛亮回头观瞧,从漆黑的堂外走来一人,在昏暗的灯光映射下显得格外鬼魅。此人正是蒯越,他穿着一身粗布便衣,披着件开襟的大氅,似乎睡不着觉起来胡溜达。
    “原来是异度啊。”诸葛亮认出,来者乃是军师蒯越。
    蒯越是荆州南郡望族之一、蒯家的代表人物,年轻时颇具名望。大将军何进也因为听闻他长于计略,于是聘请他作东曹掾。蒯越曾劝何进要先发制人,尽快把宦官杀掉,但何进犹豫不决。蒯越因而预料何进必会败亡,于是便向何进申请出任为汝阳令。果不其然,何进最后为宦官所害,蒯越却转危为安。北军中侯刘表应朝廷命诏赴任荆州刺史,却对当时的局势感到彷徨,因此就在宜城筵请蒯越及其兄长蒯良与同蔡瑁共谋大事。后来诸葛亮主持大权,一力招揽蒯越,诸葛亮那么有办法也是飞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蒯越招揽过来的。
    “今夜可真冷啊。”蒯越慢悠悠踱到诸葛亮身旁,“主公不回去安卧,还在这里赏月,属下可没您这份雅兴。”
    这哪是什么雅兴?诸葛亮并非不想休息,是有心事,故而留下未走。他知道蒯越在揶揄自己,却已习惯了这位军师冷嘲热讽的性格,并没有嗔怪,只是叹息道:“法孝直所言之事,我该怎么答复呢?”
    蒯越哪里是睡不着出来遛弯的?等他问及此事,早已备好说辞:“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吴孙权、中原袁绍、扬州曹丕,鼎足之计难以得志。益州国富民强,户口百万,粮草兵马,所出必具,宝货无求于外,今可权借以定大事。机不可失,望主公应允出兵。”
    出兵的好处诸葛亮自然清楚,但他现在考虑的都是隐患,有些话实难启齿,故而慨然道:“今与我水火相争者,唯程闵也。今若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者,我所不取也。”他这唯恐失信于天下的话虽然有些故作姿态,但是却很受用。
    蒯越也知道这并非真心之言,尤其前番诸葛亮对孙权入蜀横拦竖挡,而今却要亲自动手夺人之地,未免于德有损。蒯越心中暗笑,却还得给他台阶下,略一思索道:“主公之言虽合天理,奈离乱之时权变行事,固非一理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又何负于信?今幸有张松、法正为内助,可谓天赐!主公今若不取,恐为他人所图也。”
    诸葛亮背对蒯越暗暗思量:夺人之地不负于信,纯属强词夺理,但“今若不取,恐为他人所图”倒是不折不扣的实话。程闵本有征张鲁之意,近闻已破马、韩,日后必要图谋蜀地;孙权已拿下交州,虽然是蛮荒之地,但只要用心经营,未尝不能自南方绕道侵染益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看来也难顾全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蒯越见他不言,料是已然动心,便把自己的谋划合盘托出:“今程闵尚在关中,远路征战不及南下。孙权有事于交州,亦不能为害,袁曹二人你争我夺,正是主公趁机取利之时。荆州虽处四战之地,有文聘等将镇守料无大碍。主公可抽精兵万余骁将数员,属下愿自请参谋,有张松、法正为内应,必能袭刘璋于无备,何况还有孟达统兵数千屯于江北,主公若折节待之也可收为己用,何愁兵马不足难以兼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望主公三思。”
    诚如他所言,文聘等将分批征收,这般阵势互为救应,不管是袁绍、孙权还是曹丕来袭也可支应一时。诸葛亮部曲魏延、刘封等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又得霍峻等荆州骁将,取蜀未为无望。而且前番夺取长沙又有意外之喜,昔日刘表之侄刘磐号称劲旅,几度侵扰江东,如今也归到诸葛亮帐下了,凭这些骁勇之徒,加上法正等内应,虽然兵少,取下益州也不是没有胜算。
    诸葛亮十成决心已动了七成,却依旧不敢轻率举兵,只是点了点头:“你所言倒也有理,不过此事再容我详思,来日再做定夺吧。”
    蒯越见他还不肯决断,索性也不劝了,打个哈欠转身就往外走,嘴里叨叨念念:“夜已深了,我是没有主公这等兴致,硬熬着在这里赏月,如此踌躇,即便站到五鼓天明又有何益?我回去钻被窝,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也请主公早早安歇吧!”
    一阵料峭寒风吹过,檐下的铜铃不安地摇晃着,发出清冷的叮当声。诸葛亮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被蒯越的话勾起了悲意——虽说现在有了荆州,但又能比以前好多少呢?莫说称霸一方,就连温暖的家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当初心爱的黄月英,居然被程闵抢走了,诸葛亮每每回想,都是痛苦不已,再穷困的人都有个可以安卧的家,可堂堂荆州之主竟然没有,整日在江东孙氏的阴影下讨生活,近两年来并无一日睡得安稳踏实。抛开雄心壮志不论,单单为了自由也该下决心放手一搏。
    “且慢!”诸葛亮倏然叫住蒯越。
    “主公有何吩咐?”蒯越慢慢扭过头来。
    诸葛亮吸了口凉气:“我意已决,无论是福是祸,都要随法正赌上这一把。就按你的安排调兵遣将,明天一早就办!”
    “诺。”蒯越郑重其事深施一礼,终于露出了笑容。
    程闵兵不血刃拿下安定郡,又派张辽、黄忠戡定附近诸县,对阵不过数月,关中之地皆已平定,进军西凉剿灭余寇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远道征伐将士劳苦,如今进驻临泾县,大家总算可以歇一阵了,上至文武众臣下至普通士兵都松了口气,独忙坏了关中各县的官员,纷纷赶到临泾县拜谒太尉。程闵任命张既为京兆尹,郑浑为左冯翊,赵俨为右扶风,处理善后之事;又召傅幹、贾洪、吉茂、苏则、薛夏等关中名士,每日里讲经论道好不欢畅。杨秋倾其所能竭力逢迎,孔桂更是不离程闵左右,使尽浑身解数变着法哄程闵高兴,今日饮酒明日蹴鞠,又闻冯翊之士游楚精通樗蒲,如获至宝赶紧向程闵举荐。程闵略有不悦:“樗蒲乃市井博弈之戏,这等伎俩也是本官耍的?”
    孔桂别的不成,唯独在博弈游戏上颇有见识:“樗蒲虽不及对弈雅致,但也可显用兵之能。昔日鸿儒马融曾著有《樗蒲赋》,赞曰:‘杯为上将,木为君副,齿为号令,马为冀距,筹为策动,矢法卒数。’太尉大人统领三军扫荡天下,区区樗蒲小戏岂会不通?这游楚也是我关中的一位贤士,又以此道著称,太尉大人何不借此机会斗一斗他,也叫那些穷酸们开开眼,方显您老人家的手段。”一席话说得程闵笑逐颜开,当即征召游楚前来——临泾县寺变了博弈场,程闵与游楚当堂对博,众文武一旁观战,又是喝酒又是叫好,斗得好不热闹。
    一来程闵后世穿越而来岂能怕他,二来也是游楚不敢赢他,七八局斗下来游楚大败,装模作样连连嗟叹:“在下卖弄此技十余年未逢敌手,不想今日败于太尉大人,心服口服。”程闵颇感欢喜,孔桂在旁一再美言,细问之下又知游楚亦通诗书小有才名,当即拜为蒲坂县令。
    莫说田宇、郭奕等人,就连郭嘉、荀攸等人都暗暗咋舌——主公几时这么好说话?这孔桂虽是鄙陋小人,方入程营就有这等头脸,日后还了得?
    庞统早觉不妥,立刻谏言:“属下有一言,恳请主公深纳。博弈之术虽可益智,久亦有伤,世人因博采而废事忘业者不可胜数,因财损而谋奸者……”
    话未说完已被孔桂高声打断:“非是在下多嘴,这位先生讲话可不妥当,常人因博采而废事忘业,然太尉大人岂是寻常之人?方才太尉大人博弈列位都看到了,投子之时若雷石电发,布局之时似指挥三军;气定神闲正襟危坐,表面上是玩,其实酝酿机谋呢!不用说,诛灭马、韩,克定凉州已在掌握之中。诸位说是不是?”
    拍马屁挂上众人,谁能说不是啊?只得随声附和。程闵敞开衣襟,接过孔桂递过的手巾,笑道:“季弼亦风流之士,今日为何这般迂谨?《礼记》尚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难道本官就不能消遣消遣?”
    一句话反把庞统吓坏了,连忙请罪:“属下无知,主公见谅。”斜眼看了看满面谄笑的孔桂,心道这小子柔中带刺可不好惹。
    程闵全没挂在心上,擦着汗道:“本官年少之时也是浮浪子弟,斗鸡走马蹴鞠六博,无所不好无所不精。今年事已高又为政务所羁,昔日那些玩乐之事也都疏懒了。”
    孔桂立即见缝插针:“有事弟子服其劳,割鸡焉用宰牛刀。太尉大人身负天下之重,满腹珠玑之谋,又何必鞍马劳顿亲犯险地?以小的之见,您大可安居邺城安享富贵。”
    众位谋士面面相窥,这小子拍马屁的水平可谓登峰造极真真滴水不漏。
    或许是因为孔桂嘴甜,或许是这话正对了心思,程闵越听越受用,飘飘然晃悠着脑袋,口上却道:“牛刀可以割鸡,鸡刀却不足以解牛。”
    田宇此番得偿夙愿上了战场,这几日心里正高兴,也被孔桂拍得甚美,听了程闵的话,又不禁想起当初渡渭水之前的安排,技痒难耐忍不住问道:“父亲两月前叫孩儿参悟兵临潼关之事,孩儿愚钝至今不解,请父亲明示。”
    田丰听儿子相问也解释道:“将在谋不在勇,主公平生用兵皆谋定而后发,故而每战必胜。前番贼据,我若兵入河东,只恐马、韩分兵把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故而我盛兵以逼,马、韩等人误以为我要强攻,遂集兵关前,河西之地反而空虚,所以张辽、周冷抢渡可成。”
    “虚中有实,实中藏虚,原来如此!”田宇似是打仗打上了瘾,闻听此言连拍大腿,恨不得立刻找敌人再试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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