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出了一剑,却居然能够让三个人同时感觉到那一剑是刺向自己的。
这已经是把剑术练到了极其高明的地步,是技近乎道了,是完全的剑意的碾压。
罗骥和其他两个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沟通,只能做出了自己认为最合理的应对。
秦无争虽然是一人一剑,挟带着风雨之势,却如同是龙如大江,肆意飞腾。
他一剑到处,罗骥他们只能采取守势。
只听得长剑不断地交击碰撞之声,叮叮作响。
秦无争哈哈大笑,意态癫狂地长吟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他吟的是一首旧情人难相见的情诗,原本是一首颇有些凄哀无奈的诗,偏偏被他吟出了一种无人能挡的气势。
借着这种气势,他的剑势越发雄浑张狂,压得不仅仅是罗骥他们三人,就连风雨也要止歇了一般。
秦无争,实在是太强了。
罗骥吃力地抵挡着秦无争的剑势,他本以为集合了他自己,还有王十方和叶缺之力,必然可以轻松拿下秦无争。
可是真的打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实在太天真了,秦无争的剑,霸道的过分,不仅快到了极点,也不讲道理到了极点,明明很多不可能用出的剑势,角度,发力技巧,偏偏秦无争的剑法里全都是,可就是,他挡不住。
叶缺和王十方也有同样的感觉,和秦无争比起来,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的剑法就像是初学者一样稚嫩。
无怪乎这个人可以称雄长安,竟有青丘狂龙的绰号。
所谓大写意,大笔如揣,肆意挥洒,笔墨到处如山河倒卷,星月低沉。
好一条狂龙!
秦无争还在吟诗,他继续吟道:“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
“岂、堪、折?!”
最后三个字,秦无争原本张狂肆意洒脱的声调猛地一变,变得怒气勃发,仿佛这一生的痛恨愤怒都集合在了这三个字里,继而,他的剑也变得怒气勃发。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蓬勃的杀意席卷了罗骥他们三个人,王十方直接抵挡不住被一剑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雨水里,生死不知。
叶缺勉强抵挡,却也被这杀气冲天的一剑被斩的整个人倒滑了出去,鲜血直接从虎口飙射了出来,握剑的手拼命地颤抖着,眼看也是不能再出剑了。
只有罗骥,他拼命维持着简单心法,心里观想着古道边的小桔树,居然是挡住了这一剑,但也全身气血翻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无争收剑看着三个人,尤其是还握剑和他相对的罗骥,笑着,语音沙哑地说道:“小桔,你果然是我最看好的那个人,所以……死吧!”
秦无争狂笑着,一头长发在风雨里居然激荡了开来,他再次出剑,朝着罗骥的眉心。
这是杀命的一剑。
躲无可躲。
罗骥只能硬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死亡,好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罗骥在那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无数的,杂乱的念头,死亡,死亡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根本不可能挡住这一剑,一切都是白费力气,完了。
完了。
“滴答——”
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脖颈里,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简单心法再次流转,秦无争的剑,只有三尺!
“来啊!!!”罗骥爆发出了从内心深处的一切这些日子积累的苦闷,恐惧,在一个莫名的杀人游戏里的绝望。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剑里了。
这可能是最后一剑了。
我要杀死他。
罗骥最后一刻想的是这个念头。
剑,穿过了雨幕。
罗骥感觉自己的一生,都好像是跑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飞速流转。
原来死前,脑海里会有跑马灯一样的东西出现,是真的啊。
剑撞击在了一起,一股恐怖的巨力从另外一端传来,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冲向罗骥的身体,他感觉到全身都在痛,从手指开始,一层一层,一寸一寸,仿佛是把皮肤剥开,把骨头一下一下敲碎般的疼痛。
“呃啊……”他忍不住痛苦地吼叫了起来。
死亡近在咫尺。
但就在这一刻,突然,骤然,他的耳边听到了啵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又像是什么东西的枷锁被打开了。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神秘的戒指的封印被打破,重新更名为一沙。”
“海纳功能已开启,攻击被吸收。”
一瞬间,罗骥感觉到那种杀人的压力消失了,就好像秦无争根本没有出那一剑一样。
他只是愣了一瞬间,手中的剑已经下意识地朝前刺去。
“噗嗤——”剑穿刺心脏的声音,等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颗心脏在他的剑下开始停止跳动,他才有些反应过来。
他看向了被他穿刺了心脏的秦无争,秦无争的脸上有愕然和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混合着羡慕,嫉妒,又好像是解脱的神情。
“年轻人……”他看着罗骥,手中的剑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手拼命地伸向罗骥,好像是要摸摸他的脸,“回家去吧。”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摸到,说完那句话,他的手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他死了。
秦无争死了。
秦无争真的死了。
真切地感觉到这个结果以后,罗骥反而有些觉得不真实,很久后,他才退后了一步,将剑从秦无争的胸膛拔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脱力一般地瘫倒在了地上,和秦无争一起。
大雨还在不停不停地落下,但是罗骥已经感觉完全不同,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混合着水汽的空气,从未觉得活着是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真实这么舒服的事情。
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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