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精致的锦盒重重落在地上,其上束缚的丝带不知何时被指尖不慎勾落,内里滚落的糕点散了一地。
雩岑见状赶忙心疼地蹲下去拾。
玄拓见此本以为小姑娘是要将这些弄脏了的糕点收拾一齐随后扔掉,不想雩岑见着散落得多了索性不再抢救,将头几个快速捡在掌中的糕点随意擦了擦灰,在男人意欲阻止的前一秒抢先塞进了嘴中。
糕点软糯香甜,盈了一嘴回甘的悠长,却令见此情景的玄拓泛上一股苦涩。
“糕点脏了…已是不能吃了,扔了罢。”见雩岑又要再吃,男人一把夺下,两人就如此僵持着望着彼此。
咽下嘴里咀嚼的糕点,雩岑难能认真的、不躲不闪地盯着玄拓的眼眸缓道:“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答复。”
“覆水难收…虽说捡拾回的部分尚可食用,可终究是脏了。”
男人听罢怯懦地张了张口,却难以说出什么来。
“你要迎我回府,给我依仗的又是什么身份——”
“养女...君妃…还是你的君后……”雩岑难得露出这等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接道:“时不往复,你口口声声爱的,是长着神荼容貌的雩岑还是你十万年前早已过世的亡妻神荼。”
“恐怕你也分不清罢。”
少女知道的信息量之大直让男人冷吸一气。
“谁…谁又告诉你这些的!”重重掐住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玄拓此刻又惊又怒的面容更令雩岑将之前的幻梦与白泽提供的消息做了实断。
……不想她随意试探的种种,却都是真的。
心头若一阵寒雨迎面泼下,玄拓昨日的耐心解释求谅的场景一时成为了蒙蔽她继续饰演傀儡的苦情戏码。
真…真好笑……
亏她昨日还真的被骗了……
手腕被不断收紧的力道拽得青紫,雩岑微红着眼眶却咬着牙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直至几不可闻地轻‘嘶’一声,玄拓这才回过神慌忙收了力道,放开了少女惨遭蹂躏的手腕。
“我…抱歉……”男人沉低嗓音,声音讷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似乎从未想到过这层,下意识地就将雩岑与神荼两人视作一体,却从未考虑到雩岑会将自己与神荼分开而谈。
这其实恰恰正是他们关系的矛盾点所在…就算能够实实证明雩岑的前身就是神荼又是如何…她们到底也再不是一个人了……
若雩岑只是一个没有了神荼相貌的普通小仙…他还会对她有如此的感情吗…….
这番自问繁杂得玄拓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不必向我道歉。”雩岑深吸一气缓了缓心情,如今将一切挑明了也未必不好,她与玄拓之间总是要有个结果的,“你肯向我解释一切,我很开心。”
“至少为我过去千年的疑惑给了个答案。”
“平心而论,我不恨你,甚至还感激你将我送去了昆仑。”内心的酸胀感不断袭来,抽了抽鼻头强撑起笑意,“没有谁可以永远呆在安全的羽翼下的,至少现在有人欺负我,我也可以有实力欺负回来,而不是当初的唯唯诺诺。”
“我与清微府,彻底两清了。”
“若你还想追究当时送我上学的各种费用,我大可以打工慢慢还…反正我的寿命还有很长很长,总有一天能还完的…”
一旁的玄拓像是呆滞成一具木偶一般,半晌没有反应。
“你走罢,以后大抵也不用来了。”
“我们不合适,我也不会喜欢你。”
鼓起心头最后一点勇气,半拉起男人的大袖一角,躲躲闪闪地一路顺利地将他送至英招府的后门,身后的人却像只亦步亦趋的提线木偶一般,神情空阔任由她摆布。
将玄拓甩在英招后府的小巷内,雩岑甚至不敢多看玄拓一眼,迅速回身关门,将两人彻底隔绝。
她却像是精疲力竭一般背倚着木门缓缓滑下,憋了好久的情绪若大厦将倾,彻底爆发。
牢牢捂着嘴哭得一脸崩溃伤心,却极力遏制着哽咽,不想让他人所发觉。
多少次的口是心非与自我欺骗终究是虚的。
哪有什么痛快放手,左不过是卑微编造的又一个谎言罢了。
她刚刚放走了最后一个可以呆在他身边的机会。
可她终究不想心如明镜地做几十万年的替身与傻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张脸成就了她,也毁了她。
爱的卑微哪是玄拓,明明是她。
或许这一切这样才好罢。
人我两忘,各自生欢。
鼻酸心痛,可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的。
…………
“怎哭得这样难看,还真是嘴硬心软。”迷糊中,仿佛听到有人轻叹一气将她抱起一把拥入坏中轻拍着她的背,“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明明被她关在大门外的男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随手招出一块方巾将雩岑满脸泪痕一一擦净,顺带还拧了一把鼻涕,“我还没想好回答你就把我赶走了,如今倒成我做了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