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来的异风,不远处桌上的灯影,晃动着闪了又灭。
倏然的一片黑暗像是她急促婉转的心绪,或而也因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契机,绫杳慌张间袖口一抖,某根本就与窄窄袖袋不相契合的竹简顺势沿着肘弯一跃而下,径直卡落夹衣内层的后腰上。
“啊哈哈…”
掌心黑炎烫开一室光亮,清浊分明的异瞳微敛,晃动的光芒中映出一张满是讪笑的小脸。
“你…你怎么来了?”
话音方尽,情急之下脑子就空白的绫杳就险些后悔地想咬掉自己舌头。
绫杳满头乱麻,眼见那道跃入窗内人影晃晃悠悠地擦身而过,掌心的火光轻触间,桌上残烟萦绕的余蜡仿似刹那被人泼了油般唰地一声熊熊燃起,几乎与烛身一般粗细的强壮火苗如是娇柔小姐向山野粗汉的蜕变,就连后时窗外突如而起的猎猎夜风都霸道得推不动分毫,将屋内顿时照得光亮如昼,若是凑得近些,几乎连对方脸上的细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
“来的不是时候?”
男人眉毛一挑,径直绕过某个傻呆在原地的身影,悠悠然地、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般一屁股坐在了房中唯一空置的凳子上,房内无论是桌椅还是小柜此刻都高高低低地架满了书,人影微晃,确乎还慵懒地大大咧咧翘了个二郎腿,黑亮的发间落着几分难得的湿意,就连一身黑衣今日也都像是浸透了薄薄水汽,带着几分酣畅的轻灵。
趁着对方翘腿坐下的瞬间,绫杳僵着身子,方想背着手偷偷调整,孰知眼角余光便见某个男人的目光一扫,下一刻便极为危险地落在桌边散乱的竹简上,修长的指尖且欲躬身触碰,某只从天而降的大脚却是更快,待到拓跋弘只觉面前一阵黑影乱舞,一地散乱的竹简已然被某个姿态别扭地身影匆匆四散踹飞。
一阵乒呤乓啷的破碎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遭了殃。
“没…没什么——”拂去额边并不存在的冷汗,绫杳似深深松了一口气,回眸咧嘴解释道:“一些…一些志怪话本罢了,不小心踩滑了便不好了……”
“是嘛?”
面前的男人仿似望着她几近笑僵的小脸若有所思,眼角轻挑,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绫杳只觉头皮一麻,眼皮一跳,下一刻,便眼睁睁见着面前之人施施然地躬身,从小桌的阴影深处轻而易举地拾起了一根被她慌乱中忽视遗落的竹简,骨节分明的大掌此刻在跳跃的光火下仿若从地狱伸出的爪牙,绫杳屏息一气,视线扫过,只见得对方敛眸:“…入之薄荷,遣以安眠…….”
“志怪话本?”
男人挑眉。
“啊…咳咳咳,这是…这是……”
脑子像是一时卡壳,向来说惯了瞎话的绫杳也像是一时哽住,然转过神的思绪却好似猛然敲响的警钟,小姑娘侥幸地反应过来对方手上的竹简不过只是语义不明的鸡肋罢了,霎那的变脸确乎变得比庙会上专职的艺人还要快上几分,不但语气硬了,软塌塌的腰板也瞬然挺直了不少,总之便是一个死不认账:
“关关关…关你何事!”
“本姑奶奶爱看什么看什么,要你管!”
外强中干想要夺回竹片的小手却被反手一把抓住,绫杳踉跄一步,那后腰处的竹简便又顺着往下滑了几分,确乎下一刻便要城门失守的模样,直令得她身板挺直不敢动,僵僵地抬眸对上那双探究的异瞳——
琥珀色的长眸内映出她错愕的脸。
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引力,或而是午夜梦回的另一个世界,忽而的熟悉参杂着令人奇怪的难过向上翻涌,她只觉得眼眸刺痛,下意识想要躲闪…
如是正午抬头直面那熠熠灼烧的太阳。
万古千今没有人知晓太阳的真容,可天下于此,每寸方圆都平等地接受它的普照。
“确是近来未曾睡好…”
“若非,便是南边专食铁竹的猫熊幻作成精了闲得跑来西边撒泼——”
胸膛闷震,男人一声轻笑,放开手的同时也将那根竹简随手抛了回去,晃动的眸光随着敛眸的幅度被霎那收入眼底,绫杳虽一脸张牙舞爪,却完完全全迫于卡在腰窝的那根竹简难以动手,就差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纸老虎’叁个字。
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上一杯凉茶,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的酸涩令得拓跋弘深深皱了皱眉。
“你看看,这可是你要找的东西?”
本以为还要拉锯一番的话题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带过。
打开菱纹厚绒绸包裹的小布包,流光溢彩的却唯有指尖大小的几粒小珠沿着雪色的纹理滑落掌心,绫杳愣了愣,垂眸定睛,掌心那几粒小珠折出来的光分明是五彩斑斓的,熠熠生辉的光表之下却唯余尘厚的黑紫色。
“这便是…鲛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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