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如意殿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任何人再有动作。
包括含烟,她早在看到尸尊大人的一瞬间便石化当场,甚至忘记抓着古慈的胸襟,张大了嘴,唇上还带着古慈脖子上的血珠……
当古慈看到陌缚的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像获得了释放似得。
想哭。
一直努力支撑着的软弱身躯如一座中空的大厦一般,溃然倾倒。
然而她却未曾跌倒在床边,而是陌缚怀中。
她紧紧的抓着陌缚的衣襟,如同被欺负的小儿似得仰头看着他,下唇轻颤起来。
“你到哪儿去了……”
委屈而颤抖的嗓音,更让陌缚整个绷紧的心脏随着她的话而砰然爆裂。
古慈的脖子上还留着含烟的牙印儿,头发散乱衣衫褶皱,整个奶白色的小脸上都是灰尘还带着被掴巴掌后留下的爪印痕迹,就连揪着他衣襟的小手也略微红肿着。
陌缚依旧没有回答,暗红色的眼眸中缭绕着怪异的情绪,看着古慈那曾经满是跳跃灵动的双瞳如今噙满了委屈的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随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覆上了古慈的眼。
“不要看。”
清冷而孤傲的话语,没有一丝愤怒,有的,只是心疼。
随后,被捂着眼睛的古慈耳边传来了一些遥远的哀嚎声,这是她最后的记忆。
思维陷入了混沌之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正常,知语站在她床边抿着唇笑。
“您醒啦?”知语见古慈醒来,立马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快喝了,给姐姐压惊的。”
“陌缚呢!”古慈嘭的一声从床上坐起四下看着,几乎弄洒了知语端来的药。
“姐姐别急,尸尊大人说出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会回来。”知语知道主子吓坏了,连忙放下汤药安抚着她。
古慈听见他马上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抬眸问道:“含烟……她们呢?”
“她们……”知语眼光闪了闪,随后笑着回答:“她们很好。”
“真的?”古慈狐疑,回忆着自己陷入迷茫之前似乎听到了惨叫,可是又并不是很真实。
“姐姐就不要多问了,知语向姐姐保证,她们……嗯……还活着。”知语在脑袋里面搜寻了好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汇。
“那就好。”古慈垂下头。
虽然含烟她们把古慈欺负的很惨,古慈也曾有过彻底弄死她们的想法。可是她却不愿陌缚因为自己而杀人。
古慈垂眸很久,知语甚至想叫一声她,看她是不是睡着,却在即将开口之时瞧见她眼眸嗖的亮了一下。
“陌缚来了!”
“啊?”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
古慈匆忙穿鞋下地,知语歪了歪头,脚步声吗?她怎么没听到?
片刻之后,陌缚果然从殿门口悠哉的走了进来,古慈咬了咬唇,还是冲过去,举高手臂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哎哎哎!”陌缚脸上瞬间掠过一道尴尬的神色。
一旁的知语也吃了一惊,但这几天的相处让她知晓主子在尸尊大人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这……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吧?
于是知语乖顺的转过身,不看这段让尸尊大人很是尴尬的画面。
古慈揪着陌缚的耳朵,很软,终于不是那么硬了!
“你说!你不是答应我去哪儿都会知会我一声吗!为什么又没有告诉我!”
这画面其实很古怪,即使古慈抬高手臂,依旧无法完全够得到陌缚,还需要他略配合的稍微弯下一点儿。
“本尊以为你知道。”陌缚回答的很平静,看着古慈的双眸,微笑。
她的脸颊上依旧还带着含烟爪子所留下的印痕,但所幸,那双灿烂的双眼还像以前一样机灵古怪。
“你根本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古慈气愤的咬牙切齿,顺路又使劲扭了扭手指头,加了点劲儿。
“是你让本尊去问的。”陌缚眨了眨眼,有些愣然。
古慈也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去问了什么?!”
陌缚歪了歪头,轻声靠近她耳边说了句话,古慈脸颊嘭的便红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她那天急着推走陌缚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快去忙吧!忙着生娃,我给你带!
然而这个脑袋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却一根筋的尸尊大人竟然真的去找朋友研究该怎么生娃去了!
而且在他的认知里面,自己的娃应该就是自己带,所以那就是古慈要给他生娃的意思。
古慈听到这个答案几乎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囧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次和陌缚对话她都得忍住喷血的感觉,半晌之后,古慈才呐呐开声,松开了手。
“算你蒙骗过关……”她嘟着嘴坐回床边。
虽然很想问问陌缚去找谁研究,研究出了什么结果,但是这种事情,好说不好问那!只能憋着。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含烟她们呢?”
陌缚踱步至古慈身边,坐在她身边,伸出冰凉的手指抚摸她脸上的几道痕迹,半晌。
“她们很好。”
古慈知道陌缚不说谎,故而才问了知语一遍之后还特地再问了他一遍。
这回听到他说的,她才彻底放下心来,口中开始嘱咐。
“不能乱杀人的哈。”
天知道,那天陌缚的眼光几乎吓坏了她,就像随时随地要大开杀戒似得。
活了近万年的什么最强猛尸,古慈一点也不怀疑他有这个本事把整个墓穴夷为平地。
“嗯。”陌缚默默的应着,依旧摸着她脸上的痕迹。
古慈感觉有些疼,嘶了一声,躲了躲。
薄唇抿了抿,陌缚心疼的开口责备:“你啊,真会自讨苦吃。”
“我自讨苦吃?”古慈小倔脾气又出现,盘腿坐好,开始理论:“你要不是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墓穴让那些女人以为你出去很久她们也不会跑来找我的麻烦!”
又像小机关枪一样的节奏,让知语面对着墙也忍俊不禁。
“所以都是我的错。”
不是问句,而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自责,甚至没有自称‘本尊’。
古慈忽然没了话,刚打算据理力争一下,又变成了拳头打皮球,所有的劲儿都白使。
“那我要怎样才算不自讨苦吃?”她嗤之以鼻,不屑的轻哼,掩藏起心里酸酸的感觉。
“不与她们争斗,这样也不会被弄伤,游刃有余的等本尊回来。”
“哈!”古慈再次翻了个白眼:“游刃有余?等你回来?谁晓得你去做什么啦!就算我真的游刃有余,也当时就被赶出古墓啦!到时候我看你去哪里找我!哼……”
陌缚的眼光忽然变得深邃的不少,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撩起她垂下的鬓发顺手别在耳后,而后郑重的捧起古慈的脸颊,看着她的双眸,掷地有声的回答。
“无论你在哪,本尊都能找到你。”
平稳无波的话语落地,古慈深吸了口气,忽然感觉整个脸开始涨红起来。
“不要看我!”
她屈起膝盖把自己埋起来。
太丢人太丢人,怎么能脸红了呢!
怪只怪这话说的太霸气,竟然……竟然……羞耻啊……
陌缚微微一笑,倒也真没有看她,直到古慈淡定下来之后,陌缚才再有动作。
他拿出先前古慈曾为了保命而交上去的那只铃铛,挂在她的手上。
“这是?”古慈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把铃铛还给自己了呢?
“最近墓中会不安稳,你戴着这个铃铛,去找找那个猎户,将另一只赎回来。”
古慈才不相信他后面说的将铃铛赎回,她的注意力都在墓中会不安稳这几个字上面。
“你是要赶我走吗?你说墓中最近会怎样?”她紧盯着陌缚的脸,希望能够看出些表情来。
“没有,不要多想。”
陌缚依旧挑唇微笑,将铃铛系好,还拉着古慈的手晃了晃,听见那闷闷的铃音,很高兴似得。
古慈泄气,也不继续追问。
陌缚这种闷葫芦,该说的他就说,不该说的他就直接绕过。
但凡这种绕过的话题,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费尽心机也问不出的了,所以不如不问。
“那我是一个人出去吗?”古慈看了看此时面对着墙壁,很懂事的知语。
记得含烟曾经说过,墓中之人皆怕晒,都不能出古墓,出去就会死。
看来不能带知语一起。
而陌缚的意思也很明显,他不能陪着自己,所以才把铃铛还了她,可能是希望她多一份安全保障吧!
“那好吧,我什么时候离开?”古慈抿了抿唇,只得认了。
她有点紧张,就好像小鸟生了羽毛要学飞。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开墓穴,但照比上一次,却多了些牵挂。
“本尊差人给你带两身衣裳与钱财,太阳升起之后,你便可以走。”
古慈皱眉:“这里黑漆漆,我哪知道什么时候是天亮天黑的?”她一直在这里都是没白天没黑夜的。
陌缚靠近古慈,手腕一转,掏出一颗明亮亮的核桃大小的珠子递到她手中。
“这珠子名为月明珠,夜间泛白,日间漆黑,你收着,以后便如此区分白昼。”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这沉甸甸的珠子递到古慈手上,古慈才略微放心。
看来陌缚不是打算彻底赶走她,还是让她回来的。
不然离开古墓这东西就用不上,也没必要给。
“七日后便可。”
话毕,陌缚便长臂一伸,将古慈圈在床头。
那冰润的薄唇,再次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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