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他,地上所有的尸首全都像被炸掉似的,残肢飞舞、血肉碎飞。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君寞殇血色的瞳仁隐怒而又复杂地看了眼凤惊云离开的方向,黑影一闪,终是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凤惊云驾马车行驶了一整天,吃了些事先备好的干粮,过了凤祥国与浣月国的交界地带,进入浣月国境内之后,到了没人的路,她就在马车里睡觉了,由慕容澈的鬼魂执起缰绳继续赶路。
浣月国边境最近的一座城从地图上看,叫边澜城,距离她所在的地方大约还有四十里地。
凤惊云睡醒了之后,掀开车帘看了看天候,卯时,按现代的时间来算大约早晨五到七点钟的样子。古代的时间不像现代人的准确,只有个大概,一个时辰为两个小时。只不过大冷天的,天寒地冻,哪怕到了卯时,天色依旧黑压压的。
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连绵起伏,慕容澈驾着马车沿着山脚的小路行驶,路面是泥巴路,雪天冻得地面干裂结冰,尽管他很是小心了,马车依然有点颠簸,他只能尽量放慢驾车的速度。
凤惊云从车厢里走到慕容澈旁边,与驾着马车的他并排而坐,黑漆漆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她视力比一般人好,赶路不免也要借助一些光源,“澈,鬼魂还是有一定的好处啊,至少晚上赶路,都不用灯光照明。”
说着,她取出随身的针线包,将细线编成一个细小的网兜,又把一颗夜明珠放进网兜里,再把装了夜明珠的兜挂在马车的缰绳上,这样她就能瞧清路况了。
慕容澈侧首看了她一眼,苦涩地道,“我倒宁肯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也瞧了眼他绝世的容颜,这样的一个男子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是堂堂一国太子,确实可惜了,“世事难免不尽人意。”
“其实,能在你身边,默默地守着你,我也满足了。”他忍不住想告诉她,他爱慕她的心思,可想了想,他只是一只鬼,又何必增添她的烦恼,“我是说……我是一只无处可去的鬼,因吸了你的血液而魂魄重新得聚,能留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好。”
她沉默不语。倘若慕容澈曾经的记忆一点儿也没有想起来,那么,他或许真的无处可去。但他想起了他是浣月国的太子。那么……他该回浣月国追查他的死因,他的躯体该葬在浣月国的皇室陵墓。若是他的躯体安葬,那么,他的魂魄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又何谈无处可去?
可浣月国却从未传出太子慕容澈的死讯,甚至她有确切的消息,慕容澈在浣月国还好好地活着。
蹊跷啊。
不必说,眼前慕容澈的鬼魂是真的。那么……浣月国的太子要么是人冒充的,要么……
她感觉一个惊天的阴谋正在阴沉沉地笼罩着浣月国皇室。
就算为了浣月国的皇室安危,慕容澈也有使命折返浣月国去查清真相。
她明白他说留在她身边,是舍不得他,是心中有她。可她与他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是以,她没有点破,只是轻点了下头。
“嗷呜!”一声狼嚎从远方传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骇人。
凤惊云听了没一点反应,别说她现在有深厚的内力,就算没内功,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残酷的训练,组织上把她直接扔到群狼堆里。
要么,她被狼群撕咬而死,要么她把狼群灭了。她是徒手把一群狼全都干掉。
有过这样的经历,再遇到狼,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条路是小路,不太好走,马车只能艰难而行,而且听说这条路不太平,有贼寇出没。
往边澜还有一条大路,大路绕得比较远,她懒得绕,再则,她一路听闻大路那边君佑祺派遣的人找她找得特别严格。况且,大路哪怕晚上也指不准有人赶路,慕容澈的鬼魂是透明的,不方便现身驾车,老是让他使用障眼法,会浪费他的念力。
忽然,远方漆黑的夜里,像是小小的绿灯笼一样的一对对东西在黑夜里跳跃起伏,那绿幽幽的东西冒着森森的幽光,越来越近。
“嗷呜!嗷呜……”长长的狼嗷声此起彼伏。
慕容澈一手驾缰绳,一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凤惊云的手背,“云,群狼出没,别怕……有我。”眉宇蹙了了蹙,她的手好凉,“你还是进马车厢里去吧。”多想给她温暖,多想用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可他……比她凉太多。
“歇够了,现在睡不着。”她若无其事地摇首,“几匹狼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清雅的眸光里盛着赞赏,“你这般的女子,天底下,可有你怕的东西?”
“有啊。”她怕跟君寞殇分开,怕他误会,怕他与她之间,从此就是天涯陌路人。好在……
她唇角露起了不经意的笑痕。
慕容澈瞥见她唇角绝美的笑魇,几乎收不回眼神,“你怕什么?”
“怕死。”她淡淡地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命诚可贵,是真的不想再死了。
他莞尔,“我以为天底下最不怕死的人就是你了。”
她挑了挑眉,“哦?你太高估我了。”
“从来只有低估,未曾高估过你。”更是低估了她对他的影响力,他甚至毫不犹豫地愿意为了她而烟消云散。
十余匹野狼转瞬间已到了前方十米处,野狼有序地分散想将马车包围起来,慕容澈蓄聚念力,魂魄散发出强大的迫压力,目光对着群狼一凛。
狼群受惊,垂下尾巴,还未发动攻击,夹着尾巴逃了。
凤惊云看到慕容澈的身影由透明瞬间化为血红,那厉气阴森骇人,要是胆子小的人瞧见,非得吓死不可。
到这一瞬,她才真真的感受到,君佑祺与君寞殇曾经说过的,慕容澈是……厉鬼。
他不是病死或正常死亡的人,他亦不是死于意外的人。
他是怨气冲天的厉鬼。
传闻厉鬼比普通的鬼魂厉害百倍,伤天害理,无恶不作。
人鬼皆畏惧。
理智告诉她,她该离慕容澈远远的。
想到他为她付出的点点滴滴……
不管怎么样,他从未伤害过她。
她直觉地认为,慕容澈就是伤害自己,都不会有心害她。
快得仅一瞬,慕容澈的鬼魂又恢复透明如气流的色泽。他侧首,温和地注视她,“云,吓着你了吗?”
“你说呢。”她不在意地一笑,“你不必多虑。我觉得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看的……鬼了。”
“你还挺幽默。”他看了看天候,天色已蒙蒙亮,他清和的目光里蕴了一许黯然。鬼魂白天是不能出来的。
凤惊云嗓音清然,“澈,你先进玉佩里吧。驾了一晚上的车,辛苦你了。”
“何谈辛苦。”他叹道,“可惜我是鬼,若是活人,就能白天也陪着你了。”
就是没有如果啊。有如果,她又岂会与君寞殇分开,有如果,世间又岂会有那么多让人伤心的事,“你栖身在玉佩里,一样是在陪着我,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慕容澈透明的身影一闪,在天将大亮的时候化为一道青烟进了她随身的玉佩中。
凤惊云自己拿起僵绳驾车赶路,大约一里多路,一家没名字的栈耸立在路边,门前的两个灯笼上用黑色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栈’二字,想来那书写之人也认不得几个大字。
荒郊野岭的,这种栈在有贼寇出没的地带还敢开,黑店居多,进了都未必安全。
远远地,一名中年妇女就站在栈门前向她招手,“倌,进店吃点东西呀!小店有鸡鸭鱼肉、野味美食。”
等凤惊云的马车近了,见马车走得慢,那名中年妇女主动拉过她的马车缰绳,“倌,您打凤祥国来的吧。这儿离边澜城还有三十里地呢。路不好走,过去还得大半天。小店东西价格便宜,您进店吃点东西?”
昨夜就吃了点干粮,凤惊云是很饿了。车上的干粮又不好吃,又冷又硬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中年妇女热络地说道,“我家那位当家的姓周,倌叫我周二娘就行了。”说着朝屋里大喝一声,“当家的,有到!”
“好嘞!”屋子里一洪亮的男声应着,迎了出来,“倌里边请,里边请。”
周二娘把牵马车的缰绳系在屋外的树干上。
凤惊云进了栈,说是栈,实则就是一幢普通的两层民房,还是那种陈旧的土坯搭建的,第一层是土坯,第二屋则是木头建的混搭房子。
凤惊云在屋子里摆的桌前坐下,周二娘过来问,“倌,您要吃点儿什么?”
“鸡鸭鱼肉都有是吗?”
“那是前些天就杀好了的,只不过放了几天了,哪怕是冷天,也不那么新鲜。昨儿个我当家的才去边澜城里买了鱼,您看,要不要来道红烧鱼?”
“嗯。随便上两个你这有的小菜,来条红烧鱼就行了。”
凤惊云是不信开栈的昨天会光去城里只买点鱼,然后别的昏菜一点都不买,还不新鲜?是把她骗进了栈再打算吧。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去做菜……”姓周的掌柜进了里间。
周二娘也跟着进了厨房,很快,她又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壶热茶,一个杯子。把托盘放到桌上,她为凤惊云斟一杯热茶,“倌打凤祥国的什么地方来的?”
“算是祁天国的京城吧。”赶往苗疆只不过是取蚀心蛊毒的解药,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没再打算、也没必要回祁天国了。
“祁天国京城?那可是个好地方。”周二娘听了眼睛放亮,将热茶杯递过去时,她的手似不经意地在凤惊云手背上轻掐了一把。
这……摆明了试探性地挑-逗啊。凤惊云是易容成先前满脸雀斑的男人。周二娘不知她是女的,要勾-引她也不足为奇。
凤惊云不着痕迹地接过杯子,品了口热茶,茶水很淡,没什么滋味,是那种很差的茶叶。虽然她是个讲究的人,在非常时期,有热茶喝都不错了,也就不在意茶水的好差了。
周二娘见她喝了茶水,眼里精光一闪,“不知倌是做什么生意的?”
“坐吃山空,不事生产。”
“呃……”周二娘尴尬地笑了笑,“看起来不像啊。”
凤惊云微笑着问,“哪不像?你看我胖呼呼的,就知道我以前的日子过得不差了。本来我祖上也有些家底,被我败光了,现在穷得叮当响,只好去投靠我那嫁在浣月国的表姐。我是刚好只剩一点点赶路的盘缠,还得省着点用。”她其实不胖,只不过衣服穿得多,肚子又大,胸部又围了几圈厚厚的布条,看起来胖罢了。加上信口胡诌,希望这对夫妻不要打她主意,不然他们就是找死了。
“原来是这样……”周二娘眼里有点失望。本来还以为是条多肥的鱼来着……也没事,有肉就好。
翘着个******坐在凤惊云身边,那年过四旬的身子偎过来挤啊挤的……胸部直往凤惊云胳膊上蹭。
凳子是能坐两人的那种没有靠背的长凳,周二娘摆明了想色-诱她。
凤惊云蹙眉,“你别老往我身上挤。”
“大爷……”周二娘有点粗糙的嗓音故意发嗲,“奴家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咦哟……”凤惊云全身发麻,“你不要靠过来,我是很挑的。非二十岁的漂亮姑娘不上。你个老妈子,省点心思吧。”
周二娘一脸的伤心,“大爷嫌弃奴家……”整副肥胖的身躯倚偎了过来。
凤惊云可不想被一肥婆挂身上,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周二娘一个没扑稳,翻了凳子摔在地上,“哎哟”地惨叫了一声,“倌,您怎么欺负人家!”
“你自重。”她坐到另一条板凳上。
“你……”好个不识好歹的。本来也就想试试他有没有武功罢了,他们两公母‘开店’向来谨慎,哪晓得他竟然是个
不近女色的,周二娘陪笑道,“我是很重。倌不喜欢就算了。”
过了少许,姓周的掌柜端了托盘出来,他将一碟子香干炒肉、一盘白菜、一盘红烧鱼,还有一碗白米饭都摆上桌,“倌,您慢用。”
凤惊云拿起桌上的筷子默默地进食。
也才半盏茶的功夫,周掌柜夫妻站在一旁有点按耐不住了,周掌柜朝周二娘挤眉弄眼,周二娘拉着他走到一旁,极细声地说,“我已经在他喝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
周掌柜奇怪地问,“他怎么还没昏?”
“不清楚,是不是药力不够重?你在饭菜里下毒了没?”
“下了鹤顶红。”
“他怎么还不毒发?”
“我也不清楚……”周掌柜一脸的狐疑。
凤惊云吃完了饭,又喝了杯茶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掌柜的,结帐。”
“十两银子。”周掌柜连忙跑过来。
真黑,这种饭菜最多只值半两银子。凤惊云掏出一个钱袋,从里头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到桌上准备走人。周掌柜的夫妻不是看那桌上的银子,而是眼尖地看到‘他’钱袋里有一叠厚厚的银票,立即两眼放光。二人对视一眼,原来是头肥羊!
在凤惊云快踏出栈的时候,周掌柜的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杀猪刀从背后向‘他’劈过去。
凤惊云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闪到一边,周掌柜砍了个空,重心不稳,身体往栈门槛外头栽。
噗一声,杀猪刀嵌进泥地里,周掌柜的跌了个狗啃泥,吃了满嘴灰,骂骂咧咧地拿着刀一跃而起,指着凤惊云放狠话,“小子,识相地就留下身上的银子!”
“掌柜的,不能光留下银子。”周二娘去了厨房折回,手里操着一把长刀,“把他剁成肉酱!过年了,肉价都涨了,少买一百斤肉,咱们有现成的,也不用去买了!”
周掌柜眼里充满杀气,“是不能让他走,万一他去报官……”
“杀了他!”周二娘冲过来,周掌柜也操着杀猪刀砍了过来。
靠!凤惊云翻了个白眼,身影轻巧地一旋开,伸脚对着周二娘一拌,同时手里的一枚石子击中周掌柜的麻穴,周掌柜夫妻二人身体不稳地向前扑。
周二娘手里的长刀好死不死地正好捅-进了周掌柜腹部,周掌柜手里的砍猪刀则同时劈在了周二娘的脖子上。
凤惊云叹息,“我难得地懒得杀人,你们怎么尽找死?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么?”想了想,惋惜,“可能你们真的不知道。我是天下人封的名医忘川。蒙-汗-药、鹤顶红这种小儿科的毒对我根本没用。这下好了,你们要一百斤人肉做人肉叉烧包是吧?有两三百斤了,就是怕没人烧哟。”
周二娘脖子上的伤与周掌柜腹部的伤口疯狂地往外涌着鲜血,两人瞪着眼看凤惊云上了马车,驾车越走越远。他们起初也不明白,忘川不是女的么?什么时候变成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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