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可能是易容术,又暗惊她竟然连他们极细声的悄悄话也听得到,简直太可怕了,那都差不多是耳语,是何等的听力才能办到!
想明白不该惹她,不该找死的时候,掌柜的夫妻二人都断了气。
凤惊云慢慢地驾着马车到达边澜城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左右了。边澜城是离边关最近的一座城,聚集了很多凤祥国那边过来,及各地准备前往凤祥国的路人,很是热闹。
街上各式摊贩的吆喝声、买的讨价还价声,嘈杂的声音融汇成一片。
浣月国的人文风俗看起来与祁天国差不多,着装上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两国的银票并不相同,像现代社会的币种一样,每个国家的银票印刷、纸面、印鉴、纹路都不一样,每个国家的银票只能在自己国家使用,在边关的镇上,有钱庄可以兑换它国银票,就是得收取百分之一的兑换手续费。
在边关地区,因为来往的商贾很多,很多百姓倒是直接收他国的银票,再自行到钱庄兑换。当然,离边关远了,需要他国的银票时,就得到大地方的钱庄兑换了。
只有真金白银这种到哪都值钱的实物,才是各国通用。
祁天国与凤祥国未分割前原本就是同一个国家,是以银票是一样的。凤惊云进了官家钱庄,把手里所有的银票换成了浣月国的币种,开了间房歇息了一晚上,继续赶路。
路上不时有人在寻找她,通过分析,她知晓是君佑祺的人马。好在易了容,没人认得出她。
阴天或夜晚,在不住宿的时候,经常是慕容澈在帮她驾马车,其余时间自己上阵。把快马加鞭最多八天能到的路,慢悠悠行了月余,总算到达了浣月国京城。
日上三竿,阳光万缕照耀着大地。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一排排楼阁琉璃飞檐,在阳光下醒目耀眼。
宽宽敞的大街上行人各异,有苍迈的老者、风雅的诗人,精明的商人、贩夫走卒……人流如织,夹杂马车、走轿……处处一派鼎盛热闹。
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楼。
天子脚下,确实比别的城市都繁华。
凤惊云在路上早就买好了浣月国京城的地图,看过之后熟记于脑海。古代的街上其实也有路标的,她甚至没问路,就径自驾车到了位于彩霞巷的凤凰园。
狡兔三窟,古代再安定,也不如现代社会安稳。凤凰园是她以前在祁天国的时候派信得过的人前往浣月国京城购置的宅院。
当时是出于祁天国皇家的两位皇子都看上了她,她本不打算与任何一位结缘,哪怕她再有钱,古代皇帝就是天,何况当时还是十皇子的君佑祺非常得帝宠,诚心栽赃,就算她不想生事,家财也极有可能会被朝廷没收,化为乌有。
是以,她才在其它国家也购置了宅院。
早前为让这副身体的母亲魏雪梅远离祁天国的战乱,已安排人护送她前来浣月国凤凰园,
曾说过,会来找她的。
马车没有停在‘凤凰园’门口,而是停在了不远处的福运栈前,她出了点银子将马车暂时寄放在栈后院,然后徒步来到凤凰园后门,轻功一跃,身体轻盈地飞过围墙。
落脚的地方是后院,后院一片空旷的青石板地,靠墙一隅是一间很大的柴房,路过柴房走不远就到了厨房。转了个弯再往前就到了前院。
前院曲桥回廊,白石为栏,环抱假山池塘,花圃若大,树木在宽敞的院中栽种得错落有致。
寒冬已过,早已经是春天了。
花圃里很多花儿正在冒绿、开花,白雪早已融化,树木绿枝嫩芽。
万物复苏的时节,景致谈不上多出彩,但欣欣向荣,别有一翻生机勃勃的景像。
凤凰园里的景致摆设,当初派人买下宅院的时候,图上所画并非如此,是她按自己的设计布划、暗中物色信得过的人改建的,虽然一直未亲临,但与想像中相差无己。
古代这种地方,亲信还是很有必要的。
轻车熟路地照着当初的设计图纸往流星苑而去,那是为她自己准备的院落。
才进院子里,见到魏雪梅站在院墙边的一块空地里拿着锄头正在种菜,一旁的丫鬟翡翠站着干着急,“夫人,您还是让奴婢来帮您种吧,小姐要是来了,看到您如此操劳,非骂死奴婢不可。”
旁边站着护卫孙祥与姜衡总管,也在一旁劝道,“夫人,这种粗活,还是让小的们来做吧……”
“没事的,她要是骂你们,我担着就是了。”魏雪梅不听劝,“在长乐候府的时候,我缠绵病榻十多年,连累了云儿不说,在她好不容易有本事之后,我也一直靠她养着,供着。如今云儿也不知道在哪里?送去祁天国说好的联络点的家信,她也没回,我的云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呜呜……”
把锄头放下,她用沾了泥巴的手背擦了一把脸,脸上也脏了泥巴。
翡翠也担忧地哭了起来,“呜呜……是啊,算算日子,小姐都怀孕九个月了,也不知道她生了没有,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总管姜衡安慰道,“小姐吉人天相,以她的本事,天底下没人能伤害她的,她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小姐说过会来找夫人,就一定会来的。”
孙祥也劝说,“是啊,咱们要相信小姐。”
“你们说得对,云儿一定会没事的。”魏雪梅举起锄头继续锄地,“她快生了,所以我要种点花生,让她早生贵子。要么再搭个棚子种点南瓜……”
“不好不好,”翡翠赶忙摆手,“南瓜南瓜,难得很,兆头不好……”
“对对对……”魏雪梅猛点头,“瞧我,要种好彩头的。云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这个做娘亲的只会拖累她,也帮不了她什么,一定要亲自种点菜给她吃,虽然不值什么钱,是我做娘的心意。等她回来,这些菜就能吃了……”
凤惊云走了过来,听着母亲与下属的谈话,心里一道暖流涌动。
古代的女子受的约束太多,重男轻女,没什么发展空间,一般都没什么能力。魏雪梅没有儿子,她作为女儿养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便她有儿子,也愿供养。
姜衡与护卫孙祥一看到有外人入院,骇得连忙冲过来,孙祥拔起长刀指向她,“敢擅闯凤凰园,不要命了!”
姜衡冷喝,“拿下他!”
凤惊云以原本的女性嗓音出声,“姜总管,是我。”
“这声音……小姐?”姜衡仔细看量他,怎么看也是个相貌有点丑的男人,皮肤也黄黄的……
魏雪梅手中的锄头落地,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激动地奔过来,“是云儿回来了吗?”
“娘,是我。”她嗓音有点涩哑,“我回来了。”
魏雪梅打量着他不敢肯定,“可是云儿你……”
凤惊云揭下眼皮上粘着的假皮,一双水灵灵的清澈瞳眸展现,“皮肤上是药水涂的,易容成男子了,方便行事。”
魏雪梅瞧站她的模样,虽然还是天差地别,知道正是她古灵精怪的女儿,一把抱紧她,泪水滔滔,“呜呜……呜呜……娘的云儿总算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孙祥立马收起长刀,跪地请罪,“属下多有得罪。”
姜衡鞠躬,“小姐,我等冒犯了。”
“无妨,不知者不罪。”凤惊云摆了摆手。
翡翠也跑过来猛掉泪,“呜呜……小姐,奴婢好想你……呜呜……”
“我家的女人都是爱哭鬼。”当然,除了她自己。
翡翠一边擦泪一边咕哝道,“小姐好像说得自个不是女人似的……”好像连她也变成小姐家的人了,尽管她只是个下人,小姐都不嫌弃她,感动……
总管姜衡也因凤惊云的回归而感伤,“小姐的能力确实无人可比,试问天下女子有谁能比得过小姐?”
孙祥也道,“小姐在属下等人的心里,就跟神似的。”
凤惊云僵着个身子被魏雪梅抱着,不习惯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娘,别哭了。”视线描到墙边的另一块菜地,地里插着一排竹竿搭的架子,绿绿的茎蔓爬到架子上,叶为对生单叶,有点类似心脏的形状,结出的果实豆荚背腹两边沿有缝线,先端尖长。
是四季豆,也叫扁豆。
翡翠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赶紧说道,“小姐,这些扁豆都是夫人前段时间亲自种的呢。现在果实正好能摘下来炒菜了。”
“好,那呆会儿的菜就炒扁豆。”
听云儿那么说,魏雪梅关心地问,“云儿,你吃过午饭了么?”
她摇首。
魏雪梅对着总管姜衡下令,“快……快去让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膳食。”
“是,夫人。”
“别忘了摘些扁豆炒一盘。”
“嗳。”
魏雪梅仔细打量着凤惊云,见她满脸麻子,“云儿……你为何改扮成这副模样?”
“路途遥远,路上行事方便点而已。”凤惊云对着护卫孙祥吩咐,
“交待下去,不要透露我回来了的消息。”
孙祥领命而去。
“小姐,您这段时间还好吗?”翡翠也满是关心地盯着凤惊云直瞧。
她轻颔首,“还行。准备好干净的女衫、还有热水给我洗濑,我要洗澡更衣。”之前她在祁天国的很多衣服与用的东西,都让下属一道带过来了的。
“好的。”翡翠往前边的一间厢房走,“小姐,您还没到过新卧室吧,奴婢带您去。”
她跟在后头,踏进了厢房门。
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照进房,让房中的温度提高了不少。一张大床靠着墙壁摆放,上头铺着厚厚的褥子,绣花的被面,上等蚕丝的质地,光是瞧着就很舒适暖和。一架古琴摆放在离窗不远的琴案上,斜对角是精致的梳妆台……
整间卧室给人的感觉非常的雅致。
翡翠从靠墙的大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女裳,“小姐,您之前的衣服都是未怀孕时的。您肚子这么大,肯定穿不了了。夫人这几个月亲自给您缝制了五六身衣服。这只是其中一套。”比了比柜子里的上层搁板上整齐地叠满的衣服,“您看,这些都是夫人亲自为您缝的,您要穿哪一身?”
凤惊云心中的动容比之前加深了,暗觉得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尽管,这具身子的魂魄已经换了,她的魂魄不是原主人,总归是躯体的亲娘,“就你手上那一身吧。”
“奴婢侍候您更衣……”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让人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吧,顺便打一盆洗脸水。”
“是……”
由于大着个肚子,凤惊云嫌屏风后头太窄巴了,吩咐下人把一大浴桶热水摆在房中央。
她现下的肤色脸上、脖子上,手上、手臂……能看得见的地方都被之前上过的药水涂抹成了暗黄色,她拿起帕子,先在角架上的脸盆里掺了点药粉,微俯下身,掬了一把热水洗脸……
又用帕子一一将沾着药水的洗脸水净脸、擦身,皮肤上的暗黄色退去,满脸的麻子也被洗去,恢复了原本雪白无瑕的肌肤色泽。
她察觉到一道森寒的目光里升腾了几分灼热。
那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眼光。熟悉的是……那是属于君寞殇看她的眼神,里头掺杂着一种想要掠夺她身体的欲-念。陌生的是……他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往日对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疼惜。
没有刻意去看,凭她出色而又敏锐的直觉,凭着她对他千万分的爱恋,她知道……君寞殇站在院子里。
与她一墙之隔。
他在窥视她,用特异功能透墙。哪怕他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站在院子里,也不怕别人看到,因为他会隐身。
她不动声色地退去了外衫,像是不知情一样,正常地脱去了衣衫,把胸部上绑着紧紧的布条一圈圈解开,布条过紧,勒得有点不舒服。
站在院中的君寞殇一瞬不瞬地盯着房中的女人,
看着她脱得一丝不挂,那赛雪的肌肤嫩得吹弹可破,她解下了胸前缠着的布条之后,那完美简直让一向定力绝佳的他差点喷鼻血。
喉咙一阵干渴,他想要她!
极度地想!
她的身躯太美了,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即便她有着孕,对他的吸引力仍旧是致命的。
努力地克制着冲过去将她按倒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
明知再看下去,他会热得爆炸,依然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院子里,翡翠莫名地觉得阴飕飕的,像是有什么笼罩的阴邪挥之不去,“夫人,您有没有觉得天儿好像似乎冷起来了?”
“冬天都早就过了。大春天的,太阳那么大……”魏雪梅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说也奇怪,怎么就觉得这太阳光照不暖人呢?”
“您也觉得太阳都不暖和……”翡翠颤颤地道,“夫人,奴婢心里忽然觉得好怕……”
魏雪梅也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我也有点怕,怕什么,又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发毛……”
君寞殇像是恍若未闻二人不对劲的谈话,他血森的目光因欲-望而变得赤红,无法忽略地,他透墙看着凤惊云那雪白的高高隆起的肚子……方才听她的下人说,她有孕九个月了。
快生了。
森眸因愤怒而眯起。
想到她的腹中怀了君佑祺的野种,他就恨不得把她肚子里的种剖出来掐死,恨不得亲手喂她一碗堕胎药,把那个孽种打掉!
要是她肯拿掉那个孽种,或许……
连牙齿都恨得咬了起来。
他看到房中的凤惊云进了浴桶,水雾弥漫在房间里,她的肌肤被热水泡得白里透着淡淡的红粉,更显得如凝脂般的光滑、妩媚诱人。
那头长长的青丝被她打湿了,乌黑的青丝滴着水,水珠滚落在她削薄的的肩膀,胸-沟……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肌肤,手中的巾帕细细地擦拭着水润的肌肤表面,举手投足,动作千娇百媚。
有种错觉,她似乎在勾-引他。
他恨不得将她狠狠地……足下动了几步,他无法控制地朝她走,快穿墙而入的时候,他看着她淡然无辜的面庞,顿时明白,精明如她,是早就发现他在了。
该死的她!
他唇角忽然勾起邪冷的笑痕,他君寞殇不会任人玩弄于手心,她以为他是能掌控的?
有点被她看穿的狼狈,他愤怒地一拂袖,黑影一闪,转瞬间消失。
她泡在温热的浴桶热水中闭了闭眼,外头风和日丽,房里窗明几静。
感受不到那种属于他的森寒氛围了。
他走了。
她失望地垂下眼睑,连她蓄意的引-诱,对他而言,都不生效了么?倘若对她没兴趣,他又何苦跟来?
她虽然谈不上杀人不眨眼,却绝非善心之辈。早在进入浣月国边境之前,她就发现君寞殇跟在她后头。
知道他来了。
她的心情很好,好到连栈里的周姓夫妇想将她剁了当人肉叉烧包,也懒得杀他们。可惜,姓周的夫妻找死,该死的人还是活不了。
“唉……”她悠悠叹息一声,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轻愁。
她想过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向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解释清楚。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怀的是君佑祺的种。
他没有了与她之间的共同记忆。他记得全天下,却独忘了她啊。
多么讽刺,又多么令她心碎的事实。
以他的心性,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她怕再受伤害,也想看看,他究竟要跟着她到何时?
一个多月。
他经常出现在她身后。尽管有的时候,他不在,也许是去处理国事,比如说像君佑祺一样抽空批阅千里迢迢暗送来的奏折去了。
每当感受到他出现的那种感觉,那种心跳……加速。
她的心仍在为他而悸动。
是以,她想主动出击,想勾-引他了。
哪知,他就这么走了……
她还真想追出去,可她现在没穿衣服……还是算了吧。
他既然跟来了那么远,就一定会再出现。
她有的是耐心等待。
孕妇是不宜泡浴的,奈何古代洗澡的条件只有这么简陋,没办法。她以较快的速度洗完澡,重新换上女裳,将头发尽量地擦干。
着装完毕,打开房门时,见到院子里的翡翠与魏雪梅都愣愣地看着自己。
“小姐,您真美!”翡翠咋呼起来,“夫人给您做的衣衫很合身呢,您就像天仙似的。”
凤惊云朝魏雪梅微微一笑,“谢谢娘。”
“你是我的亲闺女,娘给女儿做衣裳天经地义的。”魏雪梅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来,云儿,流星苑的小厅里已经备好了膳食,娘跟你一块儿过去用膳。你下了令,说不要让其余人知道你回来了。所以,知道你回来的就是娘、翡翠与姜总管还有孙祥护卫,别的下人都不晓得。就连厨房做了菜,娘也吩咐说是自己想吃而已。”
“嗯。”她不太习惯,原本想抽回手,想了想,又任由魏雪梅揽着。
到了流星苑厅,但见桌上摆了十余道丰盛的菜肴,有鲍鱼、人参鸡汤、烤鸭……
凤惊云落座后,先偿的是那道青青的油炒扁豆。娘亲手做的菜。
魏雪梅坐在她旁边,看着很感动,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进她碗里,“云儿,别光吃扁豆,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了。”
“哪有瘦,肚子都那么大。”
“就是肚子大而已。”魏雪梅满眼心疼,“娘就看你太瘦了。”
她唇角微哂,“那我多吃点。”
魏雪梅早把荤菜给她碗里夹得小山高,“你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份儿,得可着劲儿的吃。”
“娘您也用膳吧,两个人一起吃饭更香。”
“嗳。你回来了的消息,要不要告诉你舅舅?”
“对了,舅舅呢?”
“他自己也有些个积蓄,在隔壁街买了间茶楼,当起了茶楼老板。”
“舅舅不用出去那么辛苦的,我会供养他。”
“我也这么说的,可娘一个心疼你。再则,你舅舅不愿意做个吃闲饭的,不想给你添加负担,他要买茶楼赚点进项,就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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