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扶您。”小顺子很是紧张。
“稳婆与大夫请好了吗?”
“回小姐,早就请好了。”
“嗯。”她也就那么一问。当然,她只请了一个大夫与一个稳婆,不像君佑祺与君寞殇那么夸张。
一回首,她冷冷地瞧了眼他二人,“我知道你们把全京城的大半稳婆都叫来了,遣散吧。不要占用资源,再则,接生稳婆一个就够了,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乱子。”
“这……”君佑祺想了想,“云儿说得有道理,留个十人下来,如何?”
“我不会用你的人。”
“可是……”
“别可是!”凤惊云冷喝道,“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不生了!”
“云儿别动怒……朕听你的就是了。”君佑祺打了个手势。
君寞殇冷漠地说,“别以朕请了稳婆就是关心你,朕只是对你有兴趣,不想你难产死了。至于你腹中的孩子,朕巴不得……”
未完的话被凤惊云凌厉地目光瞪了回去。
不知为何,狠毒的话他就是无法继续说下去。不是怕,他君寞殇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是他怕的。只是伤害她的话一说出口,他就悔不当初,伤了她,他自己的心反而更痛。
君佑祺俊庞盛满怒气,“三皇兄,天下女人何其多,云儿又已怀了朕的子嗣,你何苦再来打搅她?朕曾经以为你对女人从来不屑一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即便非如此,至少,别人的女人,你未必看得上眼。就算看得上眼,难道你不嫌?”
察觉到话里有意指凤惊云被他睡过,当她面说起来不好,他又悻悻然住了嘴,可怜兮兮地望住凤惊云,“云儿,对不起,朕……”
她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想起腹中的宝宝不是君佑祺的,他却死认为是他的,她才觉得暗爽,“不要总是做错了事就道歉。君佑祺,我跟你是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扔下那么一句话,她又兀自慢悠悠地向前走。
两个男人一个脸上充满歉意,一个表情阴寒地跟在后头。
院中草木青青,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景致尤为的清雅别致。她走到白玉雕砌的栏杆旁,望着那一池假山流水,一带清流从重岩叠嶂的假山潺潺流泻,流水的清澈似乎让她纷杂的心情也平静了几许。
君寞殇总说她怀的是孽种,总说要杀了她。
他却没有真的伤害她。
但,宝宝出生后,倘若……
如水的眸光瞥了眼跟在侧后方不远的君佑祺,随着她的目光,他又露出了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看起来那么温和。
她心里很清楚。
倘若她把宝宝生下了之后,万一宝宝的眼睛也是血红色、万一宝宝相貌不正常……
毫无疑问,君佑祺被骗得那么惨,肯定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真正危险的人,不是妒火中烧的君寞殇,而是看似无害的君佑祺。
想过背着君佑祺把宝宝生下。以他的权势,要避他耳目,在他盯得那么紧的情况下,实在太难。
君佑祺宁可身份暴露也要向浣月国朝廷施压,以解除瑞王的逼迫,想必他就是为了守着她生宝宝。
他重视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像。
那如果,他发现宝宝不是他的,后果也会超乎想像。
避着他去生宝宝,反而容易引起他怀疑。
那么,他要守着,也随他去了。
她曾经以丹药调理过君寞殇的身体,加以改善了他的生育方面,严格来说,她有自信,君寞殇与她的结合,会生育最优质的基因。
她有八成的把握宝宝与普通人一样正常。
还有二成的机率……宝宝也会像君寞殇一样……有所残缺。
原本,君寞殇与她站一条线,他若不失忆的话,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君佑祺会作孽。她与君寞殇若联手,估计天下间都难有对手。
她虽然极希望生个正常健康的宝宝,但宝宝若真的像生父一样有所不足,她也一样疼爱。
现在,君寞殇不明真相,她也不想求助于他。
即使再难,求这个字,她一生也不愿用上。她凤惊云的事情,自己摆平!
君佑祺守着她生宝宝,万一宝宝相貌有问题虽然有被发现的风险,然而,胜在险中求。君佑祺也同样容易对她不设防。
要瞒过他,那就容易多了。
她心思百转千回,即便在旁侧的两个男人,也没人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淡然地望着一池流水,像在弥足赏景,放松心情。
总管姜衡走过来,先向君寞殇与君佑祺二人礼貌性地微行了个礼,又躬身向凤惊云禀道,“小姐,门外有一名自称苗疆来的女子夜妖娆求见,她还带了一名叫启诺的随从。她说您曾去她家做,她待您如上宾,千里而来,想于府上做。”
凤惊云冷笑,“她的意思是想用她曾招待过我的事,赖在我府上住了。你去告诉她,她暗杀过我一事,我可没忘,不杀她,已经是对她的恩赐。这里不欢迎她。看在住过她家的份上,倘若她没盘缠了,我倒是可以打发盘缠给她回乡。”
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君寞殇灭了万蛊门。夜妖娆做为万蛊门圣女,肯定会为门人报仇。可以肯定,夜妖娆是查到君寞殇住在隔壁的鬼宅里,人又经常在凤凰园。她是冲君寞殇来的。
真把夜妖娆请进来,绝对的没事找事。
“是。”姜衡恭敬地领命离开。
君佑祺倒是嘲讽地笑了,“‘三皇兄’,不知该说是你的未婚妻来了呢?还是你的亲姨母来找你了,血源至亲,怎么,不出去见个一面?”
君寞殇皮笑肉不笑,“有何好见的。朕的血源至亲早已经死光了。”
言下之意,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亲人。
“‘三皇兄’,朕跟你有多‘亲’,朕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他笑若朝阳。‘亲’得想将他那一层恶鬼的皮都扒了!
君寞殇不理会他,血森的目光落在凤惊云身上。
微风吹过,她长长的青丝随风飞舞,衣袂翩翩,仅是瞧着她的侧脸,都美得如梦似幻。
如万年死灰的心像是被什么浇灌了,慢慢地复苏,慢慢地醒了知觉,一股悸动的泉流缓入森寒的心田……
痴痴地凝望着她,他甚至想就这么瞧着她一辈子。
除了悸动,他的内心还有一种深深的痛楚,落寞。总觉得,他与她之间,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如此……
君佑祺瞥了眼君寞殇痴盯着凤惊云的表情,胸腔嫉火中烧,暗中想出手铲除君寞殇,又思量着他可能也在戒备自己。
复又看了看凤惊云,还是决定暂时先忍忍。
万一他亦在戒备,贸然出手,杀不了他不说,要是伤到云儿,伤到宝宝……
他承担不起后果。
他看似平静,其实内心相当紧张,真的好怕宝宝不能平安出生……不,宝宝一定会平安的。
他更多的是在戒备,怕君寞殇真的伤了宝宝。
他唯一的血脉绝不能受伤害。
三人就静静地站在池塘边,各怀心思,似只在沐浴阳光,那份平静中,又难掩说不出的诡异尴尬。
小顺子准备了糕点、热开水摆在院子里的小亭内。
凤惊云走到亭子里,喝了点热开水。孕妇不宜喝浓茶,连淡茶也最好少喝,是以,近期,她都改喝开水了。
她是喜欢品茶的人,为了宝宝,还是诸多牺牲的。
品了会儿茶,她又回房去歇着了。
晒太阳,用膳……
一天很快过去。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
凤惊云挪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院子的花圃边停步,仰望夜空。
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一颗颗闪耀的星星俏皮地眨着眼儿布满了整个漆黑的天幕,夜空中那颗帝王星在众星辰中格外耀眼,光芒比宝石还璀璨,亦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今晚果真星光灿烂。”凤惊云轻喃着,想来澈说的没错,今夜子时……
君佑祺站在她身侧,温柔地凝视她一眼,“云儿,你知道不,朕希望我们的宝宝今晚子时出生。今夜子时四正,不仅先天来财,权聚八方,你看到了吗?那颗星……”抬手指了指天际最亮的星辰,“帝王星越来越明。到了今夜子时,将是帝王星最明之时。朕贵为帝王,朕的子嗣再以最吉之时出世,那便是得天独厚的真龙天子!”
站在凤惊云另一侧的君寞殇目光忽明忽黯,那僵硬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凤惊云本想说慕容澈说过,宝宝会在子时出世,话到了喉咙,又咽了回去。
不是不信慕容澈,就是太信他,所以,要保护他。
慕容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他做鬼的修为还没那么深的时候,这种能力没有显现过来,或者更具体的来说,是没有恢复。
如果,他恢复了……她觉得慕容澈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她认为既然他修为更深了,那么……他想起的事情,必然更多了。
只是他不愿意给她带来困扰,才不多在她面前说什么吧。
以君佑祺的精明,她只要稍加提示,他就会推测出很多事。她不想君佑祺知道慕容澈现在的修为,不想他知道慕容澈的未卜先知。
不想给慕容澈来来危险。
她轻抚着肚子,“宝宝是不是真龙天子,我不在乎。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可朕在乎。”君佑祺神情郑重而严肃,“不管宝宝是不是子时出生,朕都要他成为将来的皇帝,他是朕的延续。”
她笑了,尽管知道宝宝是男嗣,还是问道,“若宝宝是女娃儿呢?”
他脸色有点苍白,“不会的,朕有预感,宝宝是男的。宝宝不会是女儿!”若是他有能力再要宝宝,即无所谓她现在生男生女,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了,他输不起了……
宝宝是是男嗣,他的一切,他的争夺还有意义,倘若是个女儿,他机关算尽,抢夺江山连个继承人也没有,那又算什么?那他的世界将会永永远远沉沦在一片灰暗中,再也得不到救赎。
不,他已经堕落在黑暗里,再也见不到光明了,他已经连个男人也不是,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唯有即将出生的儿子,能给他灰暗的人生再来一丝希望。
儿子,必需是儿子!
他甚至有些激动地扣住她的肩头,“云儿,我们的宝宝会是男嗣的,对不对?”
她悯唇不语,只是冷冷地道,“你太可悲了。”眸光一凛,她素手扣住他的手腕,二指探向他的脉门。
他反射性地抽回手,警惕地问,“云儿,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看你病得不轻,给你把把脉而已。”
“朕……没事。”他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有点心虚,生怕她发现什么,“你别担心朕,只要开开心心的,等着我们的宝宝出世就行了。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朕怕你要生的时候,没力气……”
“晚饭吃得很饱了。呆会儿再吃点吧。”她看了看时辰,离子时还早呢。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她向着房间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凤惊云,你怎么了?”原本隔了十余步的君寞殇像是鬼影一样飘到她身边,僵白如尸的俊脸盈过了一许担忧。
“你呢?”她似不经意地问,“你在乎孩子是男是女吗?”
“朕不在乎。”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君佑祺也踱步过来,“他当然不在乎,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有什么好在乎的。”
“就算是朕的子嗣,朕也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只要是凤惊云生的……蓦然惊觉这个想法,君寞殇脸色一沉。原来,他想跟她有个宝宝。
想她为他生儿育女,只是,血脉必需是他的。孩子的父亲不可以是别的男人!
看到他阴沉的脸孔,君佑祺嘴角难掩愉悦地往上翘,“还说不在乎,依朕看,三皇兄是嫉妒朕要当爹了。”
君寞殇血森的瞳仁里迸射出骇人的杀意。
君佑祺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下就更加畅快。
凤惊云脸色有点苍白,几乎是同时的,两个男人都注意到了。
“凤惊云,你还没说你怎么了……”君寞殇神情有些失控,厉喝一声,“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