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接话,“如此说来,凤惊云还是我澈儿的救命恩人。”
凤惊云微哂,“慕容澈同样救过我。是我欠他更多。”
“我们之间,还谈这些,岂不太见外。”慕容澈清雅的眸光温润如水。
老皇帝猜到自己的儿子喜欢凤惊云,可儿子已经……加之凤惊云已是凤祥国的皇后,不由只叹命运不公,澈儿如此的优秀,竟落得此般下场,“澈儿,既然君佑祺能借恶魂附身,操控你的肉身,你……可还有还阳的机会?”
慕容澈沉默了一许,“有……我推算到,三个月之后会出现七星连珠,再借以还阳阵法,即有机会还阳,成功机率五成。只是驱动阵法需要回魂镜。”
“别说五成机会,就是一成,我也会帮你。”凤惊云的语气坚定。
澈眼里浮现感激。
老皇帝慕容渊出声问,“何谓回魂镜?”
“回魂镜乃一千年前天池国的镇国之宝,此镜能吸聚日月灵气,据说配合还阳阵法,能使阴魂借尸还魂。只是还魂者必需是自己的肉身,或一具与其磁场相合的躯体才成。”凤惊云解释着,“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回魂镜,天池国已经灭亡一千年了,回魂镜随着天池国的消亡而消失了。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回魂镜在哪里。”
“我知道。”慕容澈声音悠然,“当时天池国的巫师把回魂镜带到了沙漠中的塔特拉古城。巫师将回魂镜献给了当时的城主塔里克,塔里克死亡后,回魂镜成了塔里克的陪葬品。”
凤惊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千年前的事,早已随往事消散为尘烟,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慕容澈也不隐瞒,“我的记忆恢复之后,连带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一千年前的那个时期,我的前世知晓这一情况。”事实上,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的,今生被君佑祺打散魂魄后,所有记忆都忘了,现在一想起,就记起了所有的事。
老皇帝慕容渊听罢,愁苦地道,“朕时日无多,无法亲自为澈儿去寻回魂镜。朕定派人去寻……”
凤惊云想了想,“塔特拉古城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中,连具体位置都鲜为人知,一般人怕是找不到。三个月之后就是七星连珠,为免时间赶不及,出现意外,错过七星连珠,我还是亲自去一趟。”
“云……”慕容澈眼中盈现不舍,“路途遥远凶险,我不希望你受累……”
一直站在门口的君寞殇从门外走了进来,“朕会陪她去。”
有了君寞殇的陪同,即便再艰难,找到回魂镜的机率可就大多了,慕容澈眼中闪过复杂,他不想欠君寞殇的人情,可……他亦想重新站在阳光下,他想活生生地陪伴云。
老皇帝慕容渊倒是很讶异君寞殇会主动帮忙,“朕就多谢凤祥国帝君了。”
君寞殇神情冷漠,“在祁天国梅林小筑,慕容澈出手救过朕与惊云,当是还他人情了。”
“原来还有这事。”慕容渊期待起来,“澈儿能否还阳,就全看你们了。朕感激不尽。”
君寞殇扫了眼榻上的尸首,“本来慕容澈的魂魄能进他自己的尸躯,即便不能活过来,尸躯至少可控。君佑祺太过狡猾,将那占了尸躯的恶魂困在尸首中,慕容澈的魂魄回不了他自己的尸躯。”
“如果把那恶魂灭了呢?”凤惊云建议。
“亦不行。”说话的是慕容澈,“肉身里被打入了符咒,除了还阳**能借助回魂镜解咒,我的尸躯任何鬼魂都上不了,包括我。”
“可是这恶鬼就在你的尸躯里……”凤惊云还是不明白。
“那恶鬼是在符咒打入躯体之前就附进了尸躯的,原本就在躯体里,之后别的魂魄就不能再上肉身了。”慕容澈解释着,“现今还得像君佑祺那般,定期以女子的鲜血喂养尸躯里的恶鬼,否则,尸躯会腐烂。”
老皇帝慕容渊摆摆手,“这倒没问题。”只要澈儿尸躯不腐,能活过来,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陡然,床上的尸躯睁开眼,神情痛苦扭曲、凄厉地叫喊了起来,“啊!”
老皇帝吓了一跳,赶紧逃到了门边。
见房内其他人都没他那么畏惧,不由讪了表情。
凤惊云凝眉,“发生什么事了?”以她初学的道术,看不出来那尸躯里的恶鬼怎么了。
“烈焰梵鬼!”君寞殇皱眉,“尸躯里的恶鬼正在被人施法梵烧,很快就被烧死了。”
慕容澈掐指一算,“是君佑祺正在作法,恶鬼的生辰八字与魂魄早被他施法绑于一线,把恶鬼的生辰八字烧了,恶鬼就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啊!救我!救我!”那尸躯里的恶鬼惨嚎着,“君佑祺你好狠的心,我尤二高为你卖命,你竟然要烧得我永不超生!啊……”
又是一声惨嚎,尸躯里一阵一阵的青烟开始消散。
君寞殇连忙施了个咒决,拖延恶鬼消散的速度,“不能让恶鬼消散!”
老皇帝慕容渊不明白,“为什么?”对于霸占儿子躯体的恶鬼,他巴不得对方永不超生。
慕容澈苦涩地道,“没有鬼魂能再上儿臣的尸躯,尸躯里的恶鬼一死,尸躯不能再以血喂养。那么,很快……儿臣的肉身就会腐烂。”
慕容渊大骇,“那怎么办?可救得了那恶鬼?”
君寞殇摇首,“救不了。我的咒决,只能拖延一柱香的功夫。恶鬼完全消散之后,因慕容澈的肉身已经死了三年多,马上就会彻底腐烂。到时别说回魂镜,任何方法都不再起效,只能化为烂肉、骨骸。”
“君佑祺真是太狠了!”老皇帝慕容渊又怒又急,“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澈儿的尸躯**,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凤惊云凝眉,“我有办法,把慕容澈的尸身冰冻起来,就不会腐了。”
君寞殇点头,“可行,一柱香之内,送他的肉身到冰窖。瑞王慕容承浩想必不会乐意见到慕容澈有生还的机会,此事还得背着他才行。”
凤惊云补充,“君佑祺一定会设法把慕容澈的尸躯找出来,搞不好还会唆使瑞王毁了慕容澈的尸躯。一定要把慕容澈的尸躯藏好。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事就交给我吧。”君寞殇如是说。
老皇帝慕容渊颔首,“有劳。”
凤惊云相信,君寞殇既然那么说了,那就不会有人找得到尸首。
君寞殇施咒在尸躯上一点,恶鬼立即没了声音,尸躯没了动静,他一手将尸躯夹在腋下,离开厢房,消失在夜色中。
对于他将尸首夹在腋下的举动,老皇帝慕容渊颇为不赞同,却又不敢说什么。
凤惊云思忖道,“为免瑞王散布慕容澈已死的消息,对慕容澈不利,就说慕容澈失踪了。”
慕容渊点了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父皇先回宫歇着吧。”慕容澈的声音很是宁和。
“也好。”慕容渊也着实疲乏了,“澈儿,君佑祺道术高强,为免他伤害你,你多呆在君寞殇身边。依朕看,君寞殇的道术修为也不低。”
“父皇且放心,儿臣做鬼的修为已深难测,君佑祺伤不了儿臣的。”
“朕岂能放得了心呢。”老皇帝一叹,走出了厢房,在太监的掺扶下出了凤凰园,乘着龙撵,在大批的军队护送下回宫。
凤惊云走到凤凰园流星苑的庭院中,抬首望月,皓月当空,星辰繁复。
慕容澈的魂魄也飘了过来。
一人一魂,气氛安和。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她轻启红唇,转身瞧着慕容澈如画的俊颜,倾世无华,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地上没有影子。
听着她伤怀的嗓音,他心里蓦然疼惜,“云……”
她宁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二十年前,现在来说有二十一年多了,当时一百零八岁的医圣临死前研究出来的圣药——九阴聚功丸。不习武的人吃了此药,随着年岁的长大,慢慢自行在体内凝聚内力,平常与不会武功的常人无异,等到聚集到一定的量,内力就会显现、爆发。从我内力的深厚,我能断定,在我刚出生不久,我就被人喂食了此药。我在想,是谁竟然对我这么好,好到给我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庶女服下此种天下间万间万金难求的圣品。发现了内力之后,我便着手调查。你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
他静静地聆听着,并不言语。
“当时的九阴聚功丸,世间仅此一粒,要夺的人却太多太多。当时的长乐候府也好,我舅舅那时贵为镇国大将军也罢,他们不曾去抢过此药,也抢不到。我真的查了好久,才发现,那药落入了你父皇慕容渊手里。而慕容渊把药赐给了你。一国皇帝费尽心机派人去夺药,是因为你想要。”她眼里不解,“我那时出生不过几个月吧。你也不足四岁,何以,你竟然派人把药让我服食?而你的父皇,至今都以为吃了九阴聚功丸的人是你。”
他暗中不动声色。我暗中建了密室一事,并未外泄。我让御医调配了药以解除所中之剧毒之后,到密室里布了离星续命阵,阵法周围点燃了七盞续命灯。服了解药之后,效药发作,我昏了过去,只待醒了之后,毒能解除。
岂知,君佑祺对于奇门八卦研究颇深,离星续命阵属阴,乌云遮日,风向逆流。他推算出阵法所在,找到了我所在的密室。
虽然太子府戒备森严,又岂挡得住他?他进了密室,首先在掌上施了符咒,一掌击下去,我于昏睡中不但躯体脏腑碎裂,就连魂魄也同时被打散了。
要么不下手,一下手,他倒还真是干净利落。可能他怕我没死透彻,又用匕首捅了我的心脏一刀,如此之狠戾,也确实是他的作风。”他的神色宁和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原该魂飞魄散,实在太过不甘心,一缕意念附在随身的玉佩上……后来的事,先前都跟你说过了。由于受创太重,即便后来在丧魂河吸了你的血,魂魄得以重新凝聚成形,仍然失去了记忆。我死不瞑目的怨戾之气使我做鬼的修为无限提升,即便我已知晓前因后果,仍改变不了……我只是一缕亡魂厉鬼。”
凤惊云听得心里很是难过,她秀气的眉宇蹙了起来,随即又想到,“澈,你的身体即便所中的毒解了,那一刀仍穿了心脏,会不会即便回魂镜还阳了,也难以医治?”
他微笑着,笑若轻风,“借回魂镜还阳之后,能吊住人的一息,以你的医术,只要人还有气,就能救活吧。”
她抬首看了看夜空,月色明亮,满天繁星,“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就起程去找回魂镜。”
他微讶,“这么快?”
“距离七星连珠只有三个月了。择日不如撞日,早些出发也好。”
“我一会儿画一张图,把去沙漠找回魂镜的路线图给你。”
“这样就方便多了。”她点了点头,向流星苑的厢房走去。
慕容澈注视着她美绝尘寰的背影,清澈宁和的眼眸中盈起深沉的痛楚,“云,原谅我。这是我前世今生,唯一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清透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已到了一处售猎物毛皮的铺子,挑了一张质地精细的羊皮,随手拿着飘在街上。
没有人看得见慕容澈的鬼魂,夜深人静,街上也没什么人。
夜里打更的更夫只见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皮在凌空飞。
吓得双目瞠睁。
更夫揉了揉眼睛,看到那张皮又飞不见了,嘴里嘀咕,“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问靠在路边的乞丐,“喂,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
乞丐打了个呵欠,睡得正迷糊呢,“没看到……吵什么吵……你见鬼啦?”
更夫浑身颤抖不止,“好像……是看到鬼了。”
“我看你心里有鬼才是。”乞丐打着呵欠继续睡着了。
更夫惊魂未定,他今晚没喝酒,确信自己没看错,吓得更都不敢打了,跑回家里钻进被子里发抖,想着明天要找个道士驱驱邪了。
慕容澈的鬼魂没有直接回凤凰园,而是飘进了六皇子府。
一名下人晚上起夜撒尿,见到一块布凌空飘过,吓得尖叫了一声。
一队巡逻的侍卫赶过来。为首的侍卫问,“大半夜的,瞎叫唤什么!”
“有……有……东西飞过……”那名下人吓得脸色发白。
一队侍卫都四下看,没什么异常,为首的侍卫怒道,“哪有什么?半夜鬼吼鬼叫的,惊着了六皇子歇息怎么办?带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关进柴房三天。”
“不是,真的有像是什么皮子一样的东西飞过……”那名下人还要解释,却被两名侍卫拖走,给他嘴上塞布、打板子往柴房扔去了。
侍卫队继续巡逻,其中一名侍卫说道,“刚才那下人我认得,叫阿康,听说他眼神跟听力都好着呢,又这么年轻,一向实诚,不像是个敢撒这种谎的人。”
又一名侍卫说道,“看他那吓得差点尿裤子的样儿,好像是真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冷?”声音宁静若水,宛若天籁。
“是很冷,阴飕飕的……”好几个侍卫都接话,不由双臂环抱了下身子,“怪阴的,刚才怎么没这么冷……”
几人说着,想到什么,顿时都僵了表情。
刚才那声音,就不是他们一小队的!
为首的侍卫长大着胆子喝道,“谁?谁在说话?快点承认……”恐惧得说不下去。
“我们都没有说话……”所有侍卫都否认,眼睛四下瞟,除了觉得浑身恶寒得起鸡皮疙瘩,没人看到异像。
慕容澈的魂魄就飘浮在他们跟前,一队侍卫却像睁眼瞎。
慕容澈的魂体忽明忽暗,周身的戾气几乎控制不住。他想杀人!
他满腔满腹的怨气无法吐出,他做鬼的修为深得可怖,修为有多深,怨气就有多重!
他觉得那无边的怨气都快搅得他爆炸了!
一队侍卫抖着身体不敢乱动,似乎动一下,随时就会死,怕得各个面色灰败……
慕容澈瞠睁着满是暴戾之气的眼眸,捏紧拳头极力自控。
想到凤惊云绝色的容颜,他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失控、不能杀人。否则,失控一次,接下来暴戾之气会更重,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要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凤惊云……
那个想到就让他爱的入骨的女子……
眸色逐渐恢复清明。
他身影透明如风,向着最为华丽的那一间居室飘去。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道,“好像没那么冷了……”
另一名侍卫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声音有点耳熟……像是……”
为首的侍卫脸色发白,“别乱说!”他们这队侍卫以前经常跟着六皇子出入宫廷,对于太子慕容澈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虽然自六皇子……成了废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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