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骆一笑与南郭寻两人正在碧雪池赏花。
但是,连丘却突然在碧雪池。
南郭寻蹙着眉头。
暗影的人向来行事十分谨慎,连丘这样闯进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紧迫的事情。
“连丘,发生何事?”南郭寻问道。
连丘单腿跪在地上,对南郭寻拱手道:“启禀主子,皇上刚刚下了圣旨,准了三王爷所请,将他分封到安庆境内,赐封安庆王。”
听完连丘说这话,骆一笑愣住了。
想到几日之前,她还去了三王府为南郭玉诊病。
那个时候南郭玉就对她说过,要请皇上封藩王,骆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看来,父皇是放弃三皇弟了。”南郭寻打断了骆一笑的沉思。
骆一笑抬头看着南郭寻,“为什么这么说?”
“以三皇弟的身世,父皇百年之后,他完全可以留在京中被封为亲王。现在父皇让他出京,而且是去安庆那种地方,安庆不久前发生过矿难,现在说是蛮荒之地也不为过。要是想在那样的地方立足,恐怕会很困难。”
上次金矿矿洞坍塌一事,虽然过去有段时间了,但是骆一笑至今想到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而在那次矿难之后,皇上虽然也派了官员在治理,但是这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或许,陛下只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激励他呢?”
南郭寻笑着摇摇头。
骆一笑想问什么,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现在她与南郭玉不是一路人,知道太多又能怎样?
三王府。
郑嫔不顾阻拦非要从宫中跑出来,到三王府来见南郭玉。
郑嫔刚一进门,南郭玉听到脚步声,但是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什么时候给你父皇上的折子?为何你不告诉母妃?”
南郭玉置若罔闻,静静地将衣裳一件一件叠好,放进包袱里。
那样子,哪里还有一个天家皇子的模样。
“玉儿,你说话啊!”郑嫔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南郭玉的衣领给揪住。
“玉儿,你难道想就这样丢下母妃一走了之吗?你难道不知道,母妃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谁吗?不现在就这么走了,你想过你母妃今后怎么办没有?你想过将来你丢在京城这堆烂摊子该怎么办没有?”郑嫔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但是,换来的却只有南郭玉一个木讷地抬头,眼神迟钝地看着郑嫔,他伸出手,像个木头人一样,但是动作却很温柔。
南郭玉看着郑嫔,“母妃,您的头上都有白发了。”
听不出来南郭玉的语气究竟是自责还是愧疚。
郑嫔一把将南郭玉的手腕给抓住,“玉儿,娘都是为了你,为你你才愁白了头,你现在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母妃离开?母妃知道,你是因为崔万年这件事情所以灰了心,你放心好了,母妃已经另有计划,你外祖父,还有定西侯爷,他们都会帮你,只要你耐心等着,母妃会帮你东山再起的。现在跟母妃一起回宫,去求你父皇收回成命,走!”
说着,郑嫔拉着南郭玉的手就想往外走。
但是,南郭玉却文丝未动。
“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听母妃的话了?”郑嫔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皱纹,泪水在皱纹形成的沟壑当中肆意弥漫着。
南郭玉上前,伸手为郑嫔将眼角上的泪擦去,“母妃,儿臣已经考虑清楚了,后半生,只会在藩地度过。若是母妃想跟儿臣一起离开,儿臣会去求父皇开恩。”
“啪!”一个耳光落在了南郭玉的脸颊上。
而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是移动脖子,将自己的眼神聚焦在郑嫔身上。
“母妃,收手吧!”终于,南郭玉的泪水爆发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儿臣不是帝王之才,已经连累了母妃,儿臣不想再连累别人,母妃,算是儿臣求您,求您跟儿臣一起离开京城。在安庆,儿臣也会好好孝敬您,远离京城的一切,有什么不好?”
郑嫔听到此处,更是感觉一阵气血翻涌,她抬起脚,一脚将南郭玉踹倒在地,“我没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不过失败一次,就成了这副模样,我为了你不也是连与皇后想抗衡的地位都没有保住吗?要滚就滚,滚了就别让我再看到你!没出息的东西!”郑嫔丢下这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三王府。
南郭玉的贴身小厮长安过来将南郭玉扶起来,“王爷,您这是何必呢?奴才也搞不懂您,明明这件事情就不是您的错,都是那位五皇子挑唆的,您上折子的时候也不跟皇上禀明此事,反倒是直接请求封藩,要离开京城去,白白害得郑嫔娘娘生这么大的气。”
南郭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长安,以本王现在的位置,继续留在京中才是最尴尬,也是最危险的。本王失了势,以往的敌人自然会趁机反扑,不离开,难道等死吗?”
南郭玉不再多言,让府中下人将东西都打点好了,便带着自己的行装朝城门口去了。
南郭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悲哀,二十年的人生,结果却是这样孑然一身。
他有些留恋地看了看京城的城门。
这时,突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安庆王!安庆王!”
南郭玉回过头去,看到有一辆马车正快速向自己驶来,马车外有个小女孩正探头喊他。
南郭玉让自己的车队先停下,等那辆马车缓缓靠近。
他才认出,那人是佟湘云。
“湘云。”南郭玉笑得如同暖春后的第一股清泉。
佟湘云看到南郭玉这样的笑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记得上一次他对自己这样笑的时候,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
“为什么要走?不可以留下来吗?安庆那么远,你走了,我以后就很难再见到你了。”佟湘云的眼圈红红的。
看上去,应该是从知道消息开始就一直在哭。
南郭玉只是笑,却没有开口。
“玉哥哥……”佟湘云有点勉强的开口,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好像已经远离了许多许多年。
现在开口,感觉竟是那么陌生,也好像很熟悉。
“嗯。”南郭玉竟也回应了。
这让佟湘云更加觉得兴奋,她看着南郭玉的眼光充满了期待,“玉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你非要离开?”
佟湘云是个深闺女子,加上安庆离边境都要比京城要近,所以,这次的离别,让佟湘云觉得有一种即将永别的痛苦。
“湘云,我做了很多违背自己初衷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需要我来承担后果罢了。”
佟湘云赶忙摇头,“不,皇上没有将崔万年的事情公布天下,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南郭玉冷冷一笑,仿佛是在自嘲,“可是,我自己永远都会记得。我不可能继续呆在京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兄和皇嫂……”想到骆一笑的时候,南郭玉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落寞。
即便他做了许多混账的事情,但是最后在他身体最难受的时候,她还是不计前嫌来为他诊病。
虽然她嘴上厉害,但是南郭玉知道,骆一笑的心地是善良的。
而且,她的初心也始终没有改变。
佟湘云低着头,她知道自己挽留不住南郭玉的。
但是,她不想就这样与南郭玉分开,南郭玉是她从小最想嫁的男人。
“玉哥哥,如果你不肯留下,那你可不可以带着湘云一起离开,湘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佟湘云的眼中泪花闪动。
南郭玉显然是没想到,佟湘云会突然这样对自己说,他愣了半晌。
最后,微笑着摇摇头,用手抚了抚佟湘云的额头,“从小,湘云,你是我的妹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心中最爱的女子……”南郭玉的眼神暗淡了。
“我知道,可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玉哥哥,我求你,带我走,让我陪你,下半辈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好不好?”
“湘云!”南郭玉喝止了佟湘云,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你先回去吧,莫要让你爹担心,我也到了出发的时辰了。”
说完这话,南郭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远处,南郭寻与骆一笑正站在那里看着。
他们刚从碧雪池赶回来。
但是两人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想过要去与南郭玉告别。
毕竟,人与人之间就算以往关系再亲密,一旦有了隔阂之后,就很难再修复。
尤其是,当南郭玉做了那么多骆一笑或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之后。
佟湘云目送着南郭玉离开,他一直没有再回头。
仿佛京城里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去留恋了。
过了很久,骆一笑和南郭寻都没有看到佟湘云回头。
她仿佛一座石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太阳高悬,一直站到太阳落山。
骆一笑和南郭寻一直都看着她的背影。
骆一笑知道佟湘云有多在意南郭玉,但是人总是需要自己勇敢地继续生活。
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感觉像失去了一切一样无法前行,也不能想象着没有他就会天崩地裂。
骆一笑上前,拍了拍佟湘云的肩膀。
“湘云,我送你回家好吗?”骆一笑的声音在佟湘云的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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