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子。”骆一笑从马车上走下来,喊了韩式微一声。
这一声也正好化解了韩式微的尴尬。
一旁骑乘在马上的骆恩闻声也回过头去,而这一眼,却让骆恩整个人怔在马上。
这个女子的脸他太熟悉了,这三年来,每个日夜,他辗转反侧,脑中全是这个女子的身影。
“骆姐姐……”骆恩低唤一声。
只是,丰城下人声鼎沸,没有人听到这一声低唤,更没有人注意到骆恩此刻眼中已被泪水所氤氲。
没想到,他听人说公子救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竟是骆一笑。
他千辛万苦回到大顺,去往骆府寻找,最终一无所获,而最后,竟然会在丰城的城门下见到她。
骆一笑被秦芳扶下马车。
众人的眼光纷纷落在这个女子身上。
她其貌不扬,但是浑身却散发出一种让人见之便觉压迫的气势。
杨元旭常在官场,只看一眼,便知此女子身份不凡。
韩训东也注意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骆一笑。
她走到韩训东与韩式微两人面前,这两张相似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你是谁?”韩训东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骆一笑。
骆一笑看着韩训东,刚才他为难韩式微的时候骆一笑看在眼里。
因为与韩式微的关系还算可以,也算知道韩式微的为人。
所以,骆一笑对面前的韩训东生不出什么好感。
“皇帝陛下。”骆一笑朝韩训东行了一礼,这个礼,是因为韩训东的身份,是她不可少的。
而当骆一笑再起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同了。
“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希望连国皇帝陛下指教。”骆一笑对韩训东说道。
“何事?”韩训东看着骆一笑道。
“方才听陛下说,韩公子乃是一介草民,见到您需行礼,不知是否小女子耳朵出了问题?”
韩训东居高临下地看着骆一笑,只觉这女子实在是多管闲事。
“韩式微没有身份,也没有封号,不是一介草民是什么?”
听韩训东如是说,骆一笑扬起嘴角轻笑,“陛下您与韩公子都是连国先皇亲子,他没有被贬谪,也没有被褫夺过先太子封号,若他现在只是一介草民,那请问陛下您又是什么?”
韩训东闻言语塞,旁边的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百姓们听闻之后也开始左右议论以来。
韩训东不想自己被这区区一个小女子给教训,于是说道:“如今连国皇帝是朕,只要朕一声令下,他韩式微就什么都不是。”
骆一笑闻言再次轻笑,“陛下您要这么做那也是您的事。不过,小女子倒是想提醒一下陛下。韩公子曾为连国国运被送往大顺成为质子,连国能够有今日的国泰民安离不开韩公子这么多年在外受的委屈苦楚。若是您非要这么做,怕是难堵天下悠悠众口。”骆一笑的眼神笃定,说话语气也是云淡风轻。
但是正因为她的淡然,韩训东的心头更是恼火。
韩训东怒火中烧,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太监小安子旁上前道:“这位小姐说得是,皇上,韩公子旅途辛苦,还是先迎他回宫歇息吧。”
韩训东看了一眼身旁的太监,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脸色由刚才的恼恨转成了满脸的笑意。
“是朕考虑不周。方才只是与皇兄开了个玩笑,还请皇兄你不要介意。”说完,韩训东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式微在众人的簇拥中朝着丰城城门走去。
杨元旭站在骆一笑身后,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但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快走两步,跟到韩式微身边去了。
秦叔看着杨元旭,一脸忧愁。
“丞相,皇上此举,怕并非真心啊。”
杨元旭也蹙着眉头,“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在这儿,皇上此举怕也只不过是听了刚才那位小姐的话,怕惹了众怒而已。他登基也不过一年,如今根基不稳,若是今日真的在城门口起了争执,于他自己也是不利。”
秦叔点了点头,“那今日之事,也该多谢骆县主了。”
听秦叔称呼刚才那位女子为县主,杨元旭问了一句,“刚才那女子是县主?”
秦叔点点头,“是的,那是大顺骆院判之女,也是大顺皇帝陛下亲封的三品县主,骆一笑。”
杨元旭一听,诧异道:“可是大顺先朝丞相骆君尧的亲孙女?”
秦叔点了点头,“正是,骆家一门人才,骆县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对了,丞相大人您知道骆丞相?”
杨元旭微微一笑,“岂止是知道,本官幼时承蒙骆丞相启蒙指点,才会有今日仕途。”
“骆君尧是丞相的老师?”
杨元旭点点头,“正是,骆丞相乃本官恩师,没想到啊,我杨元旭有生之年在连国竟然能够见到恩师的后人。这位骆家小姐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么年纪轻轻就被册封有品阶的县主。从她刚才的表现来看,真的是不让恩师当年!”
秦叔听杨元旭这么说,十分骄傲地笑了笑。
像是骆一笑就是他亲近的人,她的有点被人看到,秦叔也会跟着觉得开心。
瞻天山。
“皇祖母。”南郭寻赶了几日的路方才到了瞻天山上。
太后见到南郭寻,未来得及倾诉祖孙思念之情,而是上前一把将他的手给拉住,关切地问道:“太子,你可有受伤?”
太后知道郑贤妃的夺宫之变,也知道是太子主持将此次兵变给压了下去。
事情虽然平息了,但是太后心中依然记挂着南郭寻,生怕他受伤。
南郭寻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上是一片黑色,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皇祖母,孙儿很好。”
太后满眼都是心疼,伸手在他脸颊上抚了抚,“还骗皇祖母呢,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脸色也这般不好,从小到大,哀家哪曾见过你这样。”
南郭寻没有多言,回答道:“皇祖母,孙儿先接您回宫去。”
太后点了点头,“等哀家打点好行装就跟你一同回去。”
南郭寻点了点头,然后便在寺院外的一处树林里去等太后了。
而太后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对侍立在身边的钱嬷嬷说道:“钱嬷嬷,你去将太子身边的那个连丘给哀家找来。”
钱嬷嬷愣住了,“太后,这是为何?”
连丘乃是暗影的人,即便是身为太后,也不应该直接接触。
而太后刚才也跟太子说了,要回来打点行装,这才刚一回头,不忙着收拾东西,怎么会去见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你难道不觉得太子今日很奇怪吗?”太后对钱嬷嬷说道。
经太后这么一提醒,钱嬷嬷也想到了。
她毕竟也是宫中的老人,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是从小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
在她印象当中,太子殿下似乎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情有过今日这样的憔悴。
“太后,奴婢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郑贤妃的事情刚刚过去,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情,所以太子殿下才会忧思操劳过度?”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了解自己的孙儿,当初他平月国与大氏,两国联合与大顺交战,他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对抗两国联军大军压境,哀家也未见过他脸上有过这般疲态。”
太后这么一说,钱嬷嬷也像是回忆起什么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太后您说得也是,这样看来,太子今日这般模样,像是真的遇上了什么事情。”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骆家丫头的事情?”太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身旁的钱嬷嬷道。
钱嬷嬷摇摇头,“自从我们到瞻天山开始,就断了与京城的联系,骆家小姐的事情奴婢也没听人说起过。”
“这事儿有些不太对头,按道理来说,太子来这里接哀家,骆家丫头作为准妃应当随行才是。”
“老奴这就去找连丘来。”钱嬷嬷这才慌忙出门去偷偷找来了连丘。
连丘进门来之后,与太后请过安。
“连丘,你老实告诉哀家,太子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太后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连丘。
连丘支支吾吾的,太后更是确信太子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而南郭寻向来遇上什么事情总是习惯一个人扛着,很难将自己的心事说与别人听。
“太后,此事……”连丘低着头,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该说。
“你现在不说,哀家回京之后也会知道。”
连丘的表情稍有松动,叹了一口气道:“太后,太子殿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骆县主失踪了。”
“什么?!”太后满面惊诧,久久回不过神来。
“骆家丫头好好呆在京城,怎么会失踪?”
“回禀太后,之前郑贤妃发动夺宫之变,太子殿下早已发现,只是禀告皇上之后,皇上却不愿相信,所以太子殿下便暗中安排人手掣肘了郑贤妃与定西侯身边的所有势力,也请骆云飞少将军将骆县主带往边境,交由威远将军骆震天,但是却在半路被一伙贼人截杀,我们只找到受重伤的骆云飞少将军,还有骆县主贴身侍婢菱角的尸体,并未发现骆县主踪迹。”
听闻此言,太后几乎晕厥。
钱嬷嬷赶忙上前将太后扶住。
太后勉强稳住身形,这才明白了南郭寻为何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那种心事重重的表情。
从小到大,太子总是让人觉得很难有时期能够将他打倒。
“钱嬷嬷,你先收拾东西。”太后吩咐道。
太后则是出门,看到了站在桃花树下的南郭寻。
他的眼神落在开满桃花的枝桠上,但是注意力却并不在此。
“太子。”太后从背后叫了南郭寻一声。
南郭寻回头,朝太后礼貌地点了点头,“皇祖母。”
“哀家已经知道骆家丫头的事情了,那丫头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过多担心她。”
“祖母,孙儿明白。”
南郭寻嘴上如此说道,但是,他心中又可曾真的这样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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