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云月乔听得有些糊涂,却又很明白。娘亲当年陷害情姐姐,难道不是因为庙祝的话,说情姐姐会克死她?
“钱姨娘,月乔说你日日吃斋念佛为我祈祷,为你自己赎罪,其实你要赎的罪,应该不止是害我一条吧?当年我母妃是中了慢性毒药而死,可从云王府传出去的,却是因为产下我之后留下病根,病发而死,慢性毒药与你有没有关我不尚未查出,可是这从云王府传出去的流言,是你做的,对吗?”云洛情看着已经快奄奄一息的钱姨娘,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价。
钱姨娘再是一惊:“大小姐好本事,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竟然也能查出来……”
“娘!你为什么要一再的害情姐姐,为什么?”钱姨娘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云月乔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的娘,她从来都以为,娘吃斋念佛,为的只是陷害小姐的那一次,原来还有她不知道的。
“是啊,就连我自己也想不通,王妃为什么临终之前,要陷害自己的女儿,到今天为止,我也没想通。”钱姨娘对此疑惑已经疑惑了十四年。
“你说传出那些流言,是奉了我母妃的命令?”这是云洛情没有想到的。
“不错,其实当年王妃产下你之后,也确是落下了病根,甚至比外界传言的还要严重,她每日药不离口,有一次老王爷出征回来受了伤,王妃给老王爷送药的时候,意外发现老王爷的药里面有慢性毒药,她不敢声张,就将自己的药和老王爷的药对换了,老王爷的伤久也不见好,是修养了半年才康复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半年中,王妃都是将自己的药与老王爷的药调换的,所以老王爷的伤半年了才好,而王妃,她自己喝了半年的慢性毒药,最终……”其余的,钱姨娘已经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云洛情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云王妃,她的母亲,是这样离开人世的,有人给爷爷下毒,最终害死了她的母亲。
“你既然知道我母妃喝了半年的慢性毒药,就一定知道这毒药是谁放的。”云洛情双眸冷凝着钱姨娘。
“王妃当年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抖落出来,我不知道……”钱姨娘撑着说了那么多话,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你不是要赎罪吗?你不是要补偿我吗?那就说出来,到底是谁?你说!”云洛情蹲身下去,拉着钱姨娘瘦如骨柴的手臂,声音显露了她的情绪。
“我不知道……”
“你说,你说呀!”云洛情用力摇着钱姨娘。
“我……”终于,钱姨娘本来已经精疲力尽,又禁不住云洛情的摇晃,晕厥了过去。
“娘!”云月乔大声叫喊着,也没能将她叫醒。
云洛情当下握住钱姨娘的脉象,她不能让钱姨娘就这么死去,即便要死,也要醒过来告诉她真相再死!
“娘,你醒醒……你醒醒……”云月乔不停的摇晃着钱姨娘的身子。
“快把你娘扶到床上去,青宁,准备金针。”云洛情开口吩咐,一扫先前的冷厉之色,她动作非常专业,且快速,在云月乔惊诧的目光中,她已经用金针插满了钱姨娘头上的穴位,然后走到桌边,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药方,交给青宁。
“马上去抓药,用冷水煎好端来。”
“是,小姐。”青宁拿着药方走了出去。
云洛情又从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拿出一颗药丸,交给云月乔:“这是我给自己吃的益气补血的药丸,你倒点热水让她服下。”
云月乔怔了一下,这才赶紧接过药丸,去倒水。
她走到桌边坐下,云月乔给钱姨娘喂好了药,见钱姨娘的呼吸已经变得顺畅且均匀了,她这才放心,朝云洛情走了过来。
“情姐姐,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你还懂医,你比锦州的那些大夫好太多了,谢谢你还肯救我母亲。”云月乔对云洛情充满着感激,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云洛情做了些什么,有多对不起她,她还愿意出手相救。
“我救她,不是因为我善良,也不是因为我原谅了她,而是因为我母妃死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她虽然是个医者,可她不是圣母,面对着意图害死自己,甚至还可能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她可善良不起来。
“我知道,我和我娘欠了你很多,就算是用自己的命也还不了,可是情姐姐你终归还是善良,若你不是念着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你肯定连见也不会见我们,谢谢你!”
云月乔对云洛情的感谢,是出自于真心,她给云洛情倒了一杯茶。
过了一会儿,青宁将已经煎好的药端了来,钱姨娘喝药之后,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云洛情将金针收回,从脉象上看,她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会醒了,她已经出来了一个晚上,也得回去了。
“你打算一直住在栈里吗?”她们住的这间房应该是栈里最差的一间,她都进来许久了,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而且从她们外表得穿着看去,她们几乎已经山穷水尽。
“等娘的病好了,我们就回锦州去,现在……就住在这儿吧,起码,这里能遮风避雨。”云月乔无奈道。
“青宁,准备回府。”云洛情提脚迈出门槛,青宁紧随其后,云月乔追到门边,目送着云洛情走出去,直到云洛情的身影已经转过了墙角,她才回头到床榻边照顾自己的母亲。
走出来福栈,云洛情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姐,你真的相信钱姨娘说的话?”青宁认为,钱姨娘曾经为了虚荣可以陷害小姐,如今也可能因为贪生怕死而欺骗小姐。
云洛情却不那么认为,以她常年识人的经验,她看得出,钱姨娘是真心悔改。
“我曾经派人去锦州查过,她的确是真心悔改,而且,她知道骗不了我,所以也没必要说谎。”云洛情道。
“其实小姐你相信的,不是钱姨娘,而是月乔小姐吧?”
云洛情听抬起头来看着青衣,这个丫头越来越会观察人了,而且还细致入微。
“奴婢是看小姐对月乔小姐并没有那么讨厌,所以猜测的,奴婢猜对了吗?”青宁道。
“云王府里有很多孩子,光是侧妃就是三个,每个都至少有一个孩子,姨娘有六个,除了其中两个无所出外,其余的都有孩子,各种弟弟妹妹哥哥姐姐都很多,可唯独月乔与我最亲近,她只比我小半岁,我们是同一个奶娘奶大的,想想那个时候的钱姨娘似乎是真心把我当作自己的孩子疼爱,只是不知道,原来她背后想的竟然是如何害我……”云洛情不再说下去。如果没有当初钱姨娘的陷害,在她母妃走后,她一定会把钱姨娘也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待的,这整件事情,似乎都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滑稽的笑话。
青宁也不再说话,她知道,云洛情这时候的内心,肯定是伤感的,不需要她再多嘴。
而说了要去找妹妹的云隐却没有跟着来到来福栈,因为他刚刚一出云王府就被楚君临身边的护卫莫影叫走了。
云洛情回到云王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流云阁,而是去了云老王爷住的梨园。
梨园内的屋子里还亮着灯,证明爷爷还没睡,青裳守在屋外,看见云洛情赶紧迎了上去,惊讶道:“小姐,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我找爷爷有事情要谈。”云洛情脚步不停,继续朝门口走着。
“可是小姐,老王爷已经要就寝了。”青裳再道。
“青裳,你别拦着我,我要进去。”云洛情伸手拉开青裳。
“可……”
“是臭丫头回来了吗?青裳,让她进来。”屋内响起了云老王爷的声音。
“是,老王爷。”青裳听见老王爷的吩咐,赶紧让开路:“小姐,请。”
云洛情进了屋子,青裳将门拉上了。
屋内,老王爷穿了一身褐色的睡衣,躺在藤椅上盖着薄毯,隔着珠帘,他看到云洛情的脸,老眼上的双眉挑了一下,他早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了她一世的。
“三更半夜的,不回你的流云阁睡觉去,跑到梨园来做什么?”
“爷爷,当初你为什么要让我装成草包?”云洛情进屋,直接开口道。
云老王爷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开,看着珠帘外盯着他的云洛情:“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爷爷觉得呢?”云洛情反问。
云老王爷自藤椅上起身,走出珠帘:“让你装成草包,是因为云王府树大招风,为了保护云王府,也为了保护你自己。”
“那为什么爷爷你十年前突然对外宣称自己身体患病,移交兵权从此不入皇宫半步?”云老王爷是否真的身体患病,她比谁都要清楚。
“臭丫头……”
“我已经见过了钱姨娘,爷爷觉得还能瞒住我什么?当年你从战场受伤回来,足足养了半年才痊愈,你身体刚刚痊愈我母妃就‘病发’离世,后我被绑架救回之后,一日你突然在军营中吐血晕倒,从此对外宣称自己年迈病体缠身,还将六十万兵权全数交回,爷爷,这其中难道没有一点关联吗?”云洛情看着云老王爷,十一年前的云老王爷虽然上了点年纪,但依旧难掩风华,不止是战场上的一个传说,更是朝堂上的人心所向,他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退出军营和朝堂,病体缠身,不过是个推口。
云老王爷站在八仙桌前不动,看着云洛情,布满皱纹的脸一动不动,老眼中虚幻莫测了片刻,忽然朝云洛情走来,整个梨园在夜色中静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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