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管家,你走得这么匆忙,到底什么事儿?小姐和老王爷还没用膳呢。”青衣端着一盘菜拦在云椛面前。
“青衣你快让开,南岳丞相大人要来拜访小姐,现下就在正堂里。”云椛匆忙说道。
“南岳丞相?他又不认识咱们小姐,来拜访咱们小姐什么?”青宁一脸狐疑。
“正因如此,我才得赶紧禀告小姐啊,看小姐见是不见。”云椛绕开青宁朝房门走去。
“南岳丞相代表南岳一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然是要见的。”云椛还没走上台阶,云落情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姐。”云椛停住脚步,看着她道:“那小姐您是一个人去,还是……”毕竟来人是南岳丞相大人,现在王爷和世子都不在府中,老王爷理应出去。
“他是否说只来拜访我一人?”
“正是。”
“那走吧。”云落情上前走着,云椛紧随其后。
南岳丞相纳兰贺,年过七旬被摄政王容离复用,身兼帝师,持身中正,是南岳名臣之一。
坐于云王府正堂之上,心中在想象着这位云王府的嫡女,在东爵皇寿典上远远一见,她一幅绝世地图令他震惊。
他启程来东爵之前,摄政王亲上丞相府,拜托他传递一句话到云王府嫡女面前。
“不知南岳丞相大驾光临,小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云落情笑着走进正堂,看向立在正堂中央花白头发的老头。
纳兰贺闻声回头,时值正午,阳光照进屋子,云落情带着一身金黄的阳光踏进正堂,衣衫素白,发无钗饰,清丽逼人。
看清云落情脸的一刹那,纳兰贺大惊失色,瞳孔猛地放大数倍。
“萱儿!”
纳兰贺此刻的眼神,与容离第一次见她之时的表情几乎一致。
纳兰贺定定看着云落情,这张脸……好熟悉,正是他日日思念的女儿萱忆。
一时之间,纳兰贺失态了。
“纳兰丞相?纳兰丞相?……”云落情一连叫了好几声。
“老夫失态了。”纳兰贺许久才回魂,待反应过来,他尴尬的垂下头去,手袖擦了擦眼角,似乎记起了极为伤心的往事。
云落情联想到容离第一次见她叫出的那个名字,还有如今纳兰贺的反应,综合两者,得出一个结论:纳兰萱忆乃是纳兰贺之女,容离的恋人。
“纳兰丞相请坐!”云落情对着纳兰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纳兰贺坐下,又抬头看着云落情的脸,一看便又看得发呆,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脸。
“纳兰丞相,你还好么?小女的脸,有何不妥么?”云落情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即便已经猜到原因,却没有说出来。
“云小姐见谅,实则是……你与小女萱忆,实在长得太像了,老夫一时都分辨不出……”纳兰贺又擦了擦眼角。
云落情淡淡笑道:“我曾听闻,南岳第一才女纳兰萱忆,三岁读诗书,七岁能赋诗,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我怎么比得上。”
纳兰贺沉沉叹了口气,若是萱忆还在,她的才名定会更盛,只是……斯人已逝!
“纵然才情再富,终抵不过命运,她没有云小姐的好命,早早就离开人世。”提起纳兰萱忆,即便再过去多少年,纳兰贺内心都无法真正平静。
“命运一说,只对相信命运的人起作用。”云落情淡淡道。
“是啊,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相信命运的安排,另外一种人偏不信命,誓要与命运抗争到底,但说到最后,到底是哪一方赢了,至今没有定论。”活到纳兰贺这般年纪,对人生的生死早已参透,不在乎多活或者少活几年,只是心中仍旧有一些问题,即便是活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仍旧参悟不透。
“信什么都好,人,总要有一些坚定相信的东西,不然活到最后,也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为何。”云洛情道。
纳兰贺抬头看着云洛情,有些不可置信,她不过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竟然能和清凉寺无止大师说出一样的话来!
“云小姐可认识无止大师?”
“清凉寺倒是去过一次,没有见到。”云洛情道。
云洛情话落,青裳震惊的望着自家小姐。
小姐记起了清凉寺,那么……
流云阁,云老王爷一人独坐,一筷子也没动过,说要等臭丫头来了一道用,可没过一会儿,青玄从外面回来,正要到屋子里找云洛情禀报打探的情况,却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但是小姐此刻在会见南岳丞相,又不能妄然去打搅。
老王爷一看青玄的样子,他脸上明显就写着“有事”二字。
“青玄,你过来。”云老王爷摇着蒲扇眯着眼睛道。
青玄一愣,老王爷叫他做什么?但还是赶快走了过去:“老王爷叫青玄有何吩咐?”
“小丫头让你出去打探了什么消息?”老王爷眯着眼睛问道。
“……这个……”青玄状似为难,他只听小姐的吩咐没错,可老王爷是小姐的亲爷爷,小姐让自己出去打探那个人的消息,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老王爷?
青玄的内心在作复杂的斗争,一个声音道,当然要说了,老王爷对小姐如此关心,事事都为小姐考虑周到,说了也没什么;另一个声音道,当然不能说,即便是小姐的亲爷爷,也该允许孙女有点自己的隐私吧!
“青玄?老头子的话没臭丫头的话顶用是吧?”云老王爷再一眯眼。
“青玄,小姐有何事情是老王爷不能知道的?你快说吧,难道要老王爷命令你你才肯说?”青裳在一旁道。
青玄犹豫再三,这才道:“小姐命属下去铜雀台查看情况。”
铜雀台里住着谁,无人不知。
青裳一怔,看着云老王爷。
半晌,云老王爷也没说一个字,继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青玄起身站到一边去。
正如青衣昨夜说的,小姐虽然失忆了,但有些深埋在内心的情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聿太子在小姐心里,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替代,即便是忘,也始终有根。
一旦有滋养的因素,哪怕只是丁点,也会发芽滋长。
正堂中,纳兰贺与云洛情聊了许久,虽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从她的话语之间,纳兰贺看到了一种智慧。
对云洛情从一开始只有一种熟悉感,到此刻的欣赏,他内心在感叹,难怪摄政王只来东爵一个月,便始终牵挂不下她。的确,她除了与萱忆有一样的容貌之外,她的才华,她的智慧,她的处世之态,无不令他这位纵横朝堂几十载的大臣自愧不如。
他垂头一叹。
“纳兰丞相今日到府,应该不止是与小女谈论些闲杂事吧?”一是他们从没有交情,在此之前从未蒙面,二是一位南岳高官即便要谈论这些,也不会找她一个小丫头,她料定纳兰贺找她另有他事。
“不错,老夫今日登门,是要为摄政王殿下传一句话给云小姐。”纳兰贺道。
“容离?”云洛情一挑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纳兰贺听到云洛情直呼摄政王名讳,且叫的那般顺其自然,一时有些愣住,在整个南岳,即便是当今皇上也只叫他皇叔,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也只称其为摄政王,他第一次听一个小女子叫他的名讳。
“是。”
“什么话?”云洛情侧头问纳兰贺。
“容离与云小姐可算得上是朋友?”纳兰贺转述容离的原话。
从花满楼中他出手相救,到及笄之日凤月的截杀,他两次相救之情:“自然算是。”云洛情道。
“古语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然是朋友,那朋友相邀,云小姐该是不会拒绝。”纳兰贺再转述道。
云洛情一愣:“容离要我去南岳?”
“是。”纳兰贺答道。
云洛情沉下头来,半晌未说话。纳兰贺自诩识人无数,可是如今云洛情就坐在他面前,他却观之不透,看不出她一点心思。
“民间关于云小姐的传言颇多,今日老夫亲自见到云小姐本人,方知传言乃是虚言,云小姐既然当摄政王殿下是朋友,就请莫要推辞他的邀约,老夫也代替南岳,诚心邀请云小姐。”纳兰贺话落,起身对着云洛情行了一礼,云洛情忙扶住他。
她与容离虽算不上私交多深,可对他也算有些了解,如容离那般淡漠的人对她发出邀请,而纳兰贺一个纵贯朝堂多年的老臣竟然对她行礼,请她南岳一行,必不是简单的邀请她去做。
“纳兰丞相不必如此!”云洛情扶着纳兰贺入座,脸色正肃的问纳兰贺:“容离在南岳是否遇见了难事?请纳兰丞相如实相告。”若非她陷入困局处境堪忧,以容离的性子是断不可贸然相邀的,这一点云洛情很清楚。
纳兰贺坐正,看着云洛情:“云小姐果真心思玲珑,摄政王殿下的身体……恐怕已支撑不住多久,九千岁借势在朝中培植大批势力,摄政王绝对不能倒下,听说在东爵之时,云小姐曾说有法子救殿下,还请云小姐出手相助摄政王,相救南岳,老夫纵是万死,也求云小姐仗义援手!”说着纳兰贺又要给云洛情跪下。
云洛情一个不擦,竟看到纳兰贺跪在了自己面前,立刻起身扶住他:“纳兰丞相不需如此,我并没有说不去。”
“啊?那云小姐你是答应了?”纳兰贺老脸上惊喜,在云洛情的搀扶下站起来,无法掩住内心的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