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息怒,是弟弟莽撞了。珏儿任性妄为,不通世事,这话也是孩子气话,随口乱说的,日后弟弟一定好好管教珏儿,不再让她闯祸。”虽然嘴上在责怪连珏,但实际上还是在维护连珏。
就算连玥是个冒牌货,这会儿也有些酸酸的了,亲弟弟竟然不亲近亲姐姐,换了谁,谁心里也不好受。
连玥开始明白连家大小姐的心痛了。
她正色道:“小恺,姐姐说句不好听的话,姐姐可以不怪珏儿,因为她和你比起来,毕竟与我的关系还要远了那么一层。可是你不一样。”
连玥顿了顿,见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怎么自然,便道:“珏儿是个女儿家,早晚要出嫁的。等她出嫁以后,在夫家受了什么欺负,咱们连家就是她的后盾,你这个做人家哥哥的,自然也得照拂她。她就算现在任性妄为,口无遮拦,等出嫁以后,如何胡作非为也是别人家的事情了。可你不一样,小恺,你是咱们连家的接班人。连家以后的好坏,都得看你了。”
连恺的脸色跟着郑重起来。
连玥在心底里舒了一口长气,总算还不太笨:“小恺,你是个男人家,如今又在太学读书,眼界自然要比我们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要广阔。今日之事,你平心而论,到底应不应该对珏儿姑息呢?若是今日不好好地管教她一番,等他日珏儿在外人面前这么口无遮拦,到时候你想管教也无法插手了,自然有别人替我们管教她。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呀。”
连玥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由不得连恺不为之动容,他渐渐地严肃起来,等连玥话音刚落,便郑重地行了礼,道:“长姐,小恺知错了。”
连玥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怒自威地看了连珏一眼。
连珏怯生生地躲在了连恺的身后,小小声地嘀咕道:“那我也不想回晋安县。”
对于这个心狠手辣的连珏,连玥其实是很头疼的。在连家大小姐的潜意识中,小时候的连珏可爱的小姑娘,偶尔使点小性子,但绝对没有像如今这样任性。
连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连家大小姐和孙氏。
孙氏嫁过来的时候,连家姐弟都还小,她喜爱连家大小姐的乖巧懂事,又心疼连家大小姐自幼丧母,对于连家唯一的独苗苗连恺,孙氏不敢管教,但对于连家大小姐,孙氏这个继母还是很愿意亲近的。就算连家大小姐表现得多么冷漠,孙氏也想当然地认为是连家大小姐的教养好。
等到孙氏自己有了女儿,自然就要求生性活泼的连珏时时刻刻向连家大小姐看齐,加上老嬷嬷一开始对孙氏抱有敌意,对孙氏的女儿自然也有偏见,连珏就更不喜欢跟着老嬷嬷和连玥学规矩了。
而连家大小姐不仅对自己的亲弟弟十分冷漠,对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也是气气的,一点姐姐该有的温柔的样子都没有,这使得小小年纪的连珏有了厌烦和逆反心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她不愿意跟着连家大小姐和老嬷嬷学规矩,就故意捣乱,老嬷嬷便去连之祥和孙氏面前告状,孙氏越发觉得自己的女儿规矩不如连家大小姐好,越发逼着连珏去跟着连家大小姐学规矩了。
时间一长,等到众人都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连珏的性子已经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因此,连玥本能地觉得潜意识中的连家大小姐好像对这个小妹妹竟然还抱有一份愧疚的心理。
她不禁对此嗤之以鼻。她又不是真正的连家大小姐,要说帮着连家大小姐看顾连家、照顾弟弟还好说,但是对于这个恶毒的连珏,她可没有义务去迁就。
连珏不惹到她还好,要是敢惹她,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连恺毕竟已经疼爱了连珏这么多年,见连珏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就软了,便帮着连珏求情:“父亲,珏儿已经知错了,晋安县那么远,珏儿年纪又这么小,从来都没离开过家,让珏儿一个人去,我总有些不放心。”
连之祥也跟着有些动摇,反倒是孙氏擦了擦眼泪,十分坚定地说道:“老爷,小恺,你们都是读书人,这朝堂上的事情,你们比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懂。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你们应该清楚。”
她看了连玥一眼,咬了咬嘴唇,跟着说道:“如今咱们家和从前不一样了,珏儿这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留在京城中,迟早要惹祸。上次的祸事难道还不够大吗?晋安县是连家的宗族所在地,我这就让人捎个信儿,让老嬷嬷的儿子石大海过来一趟,将珏儿接回晋安县,再亲自给族长夫人写封信,托她照看着珏儿。到时候,珏儿就和老嬷嬷住进咱们家的老宅子里,让老嬷嬷教着珏儿管理庶务。再叮嘱石大海,将咱们家的家业田产都给整理整理。宅子里的事情,就交给老嬷嬷,让老嬷嬷带着珏儿,一方面,是让珏儿知道规矩,跟着学学管家的本事。另一方面……”
孙氏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才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咱们怎么说也得准备一条后路。就算是孤注一掷,也得有孤注一掷的资本。咱们连家这些年明里暗里经营的那些产业,让石大海都给倒腾出手,咱们也收敛一些,尽量别给太子殿下和玥儿添麻烦。真要到了那天,咱们好歹也能帮帮太子殿下。”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除了还懵懂未知的连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连之祥叹了一口气,道,“给族长的信还是我亲自写的比较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氏,“毕竟都是本家,有些事情还是得提早知会一声,万一有个……咱们是不行了,最起码孩子们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本家那里该做打算的也能提早立项起来,不至于事到临头手慌脚乱的,可就来不及了。”
连之祥这个大家长都发话了,连珏要被送回晋安县老家的事情就这么盖棺定论了。连珏再怎么不情愿,现在没了护着她的人,她也不敢放肆了。
凝重的晚膳后,连玥筋疲力尽地跌倒在自己的床上。
从前在军中,她只管钻研自己的业务就行,每天要做什么,都是有安排的。
早晨要跟着起来跑操训练,吃完早饭,要整理内务,接着去医院接诊。
午后吃完午饭,就到研究所钻研。
晚上饭后医疗小组的人要跟着军营中的人一样开会总结。到了十点,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一律上床睡觉。
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同样的,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和连玥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穿越到天启朝这才短短十数日,连玥就已经开始玩起了心计,身边的每个人她都不能相信,每说一句话,她都得在心里再三掂量,才能说出口。没办法,她得为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做打算。
“太子妃殿下,您好歹洗漱了再休息呀。”春末是个唠叨性子,活脱脱第二个端午。端午不在,她倒成了连玥的管家婆了。
连玥有气无力地敷衍她:“不行了不行了,今天这一天累死我了。我要躺一会儿。”也许是上位者的自觉,也许是现代意识的驱使,连玥有意无意间已经和丫头们这么亲近了。
“今天殿下赶了路,倒的确是累着了。”
连玥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不过是坐着马车从太子府到了丞相府而已,虽然摇摇晃晃的是挺累的,但也不至于累瘫啊。
还是夏依会察言观色:“奴婢看,太子妃殿下是被二小姐给气着了。”
活泼的冬悦顿时就叽叽喳喳地和夏依说起了连珏有多么不像话。
听得连玥都有些头疼了,倒是娇憨的重阳一本正经地歪着头:“太子妃殿下,奴婢看,您做庆城公主的姐姐正合适。”
“又瞎说。”春末点了点重阳的额角,嗔怪道,“太子妃殿下现在是庆城公主殿下正儿八经的嫂嫂,哪里来的姐姐一说?”
重阳立马就不高兴了:“我说的是真的嘛。公主殿下有个刁蛮的姐姐,正好,太子妃殿下有个可恶的妹妹,两下里一凑合,可不就是一对了?”
春末怕连玥不高兴,会怪罪重阳,连忙为重阳辩解起来:“太子妃,您别气恼,重阳就是这样憨憨的性子,粗粗笨笨的,倒也可爱。她是说,您和庆城公主殿下正好是同病相怜呢。”语气里倒很有些维护重阳的意思。
连玥颇觉得好笑,丫头们都是正直人,又知道维护彼此,她这个主子就省心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连玥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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