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连玥有些没听清楚欧阳铎的话,翻身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肚子,朝着欧阳铎靠近了一些,“公子,您刚才说什么?”
欧阳铎意味不明地看了连玥一眼:“你的审美可真是一言难尽呀。”
“啊?”连玥指了指自己,“公子是说我买的首饰不好看吗?”
“买的全是金子……你也戴的出去……”欧阳铎一脸嫌弃,“公子美如玉,你难道不知道,玉才是一个人品格的最好体现吗?”
连玥暗地里撇了撇嘴,无非就是嫌弃她土气又庸俗,别人清贵一点的都戴着玉饰,就她满脑袋都是金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玉又不能直接当银子花,还得去当铺。而且黄金有价玉无价,她又不懂得分辨真假,谁知道那玉石是不是真的呀。
“我俗气,只觉得那金子好看,既然公子觉得玉石好看,那公子以后送我呀。”连玥趁机打蛇随棍上,既然这个病秧子觉得玉石好看,那不如就跟他要几块就是了。
欧阳铎果然上钩了:“等回府了,我给你几块好玉,你送人也好,打了首饰自己戴也好,都比这些金子强。回去就把金子送给丫头们吧。”
连玥立马就苦了脸:“那可不行,这些金子花了我好多银子呢。”
欧阳铎觉得十分好笑:“我看你刚才二话不说就掏钱袋子,分明是很豪爽大方的嘛,怎么这会儿却心疼起银子来了?想来丞相给你的嫁妆应该不会少吧?”
连玥紧紧地捂住了腰间的钱袋子,干脆就耍起无赖来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这点银子怎么能够进得了公子的眼?我要是没银子花了,还得跟公子要呢。好吧,既然公子要我大方一些,那我回去就把这些金子赏给丫头们。”
既然他要她把金子赏人,那她就做一回大方人,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跟丈夫要钱花,天经地义。
欧阳铎嘴角微微上翘,连玥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这个人病久了,脑袋都给病坏了,这心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欧阳铎信步由缰,由着连玥不时停下来看看首饰脂粉,或者问问小吃汤水,等连玥自己都觉得无趣了,欧阳铎才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连玥这才收了心思,她这一趟出来收获着实不少,不仅大开了眼界,见识到了清明上河图中的景象,还买到了不少好东西——后面买的东西可都是花的欧阳铎的钱。
听见要去办正事了,连玥立马就变得认真起来。
欧阳铎似乎已经轻车熟路了,催动着马匹渐渐进入了一条烟花柳巷。
连玥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她不会也赶一回时髦,进一次青楼吧?
“公子,您、您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许是因为心情大好,欧阳铎看到一脸紧张又兴奋的连玥竟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见你姿色尚好,就准备把你带到这里来卖个好价钱……我穷呀,刚才又让某人花了大半身家去……”
连玥的眼睛慢慢睁大,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洁白的面庞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分外可爱。
“公子很缺钱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原本以为连玥会勃然大怒的欧阳铎反而还愣了愣。
“公子缺钱就应该跟我说呀,我们夫妻一体,我可以借给公子呀,利息就算作五分利,如何?”
看到欧阳铎逐渐转黑的脸,连玥忽然就大笑起来。哼,调戏她?难道以为她真的是那个不谙世事的连家大小姐吗?
欧阳铎一言不发,也不用茗茶牵马,黑着脸,催动马匹当先往前走。
连玥腹诽了几句,眼见着欧阳铎走得远了,连忙也赶了上去。
几个人经过了方才的灯红酒绿,又穿过几条看起来很破旧的巷子,最后进了一条很安静的街道。
说是街道,其实也就是一条比巷子大不了多少的路罢了。两边的人家看起来也是正经的百姓人家,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
只有一户,门前却挂上了黑布灯笼。
连玥便指着那户人家问欧阳铎:“公子,你是不是要带我来这里呀?”
欧阳铎斜了她一眼:“你如何得知?”
连玥已经扶着扫雪的肩膀下了马:“当然是因为这户人家古怪呗。这些人家门口都挂着红灯笼,偏偏他家门口挂着黑灯笼。就算是有丧事,也应该挂白灯笼才是。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好引得别人上钩的。”
欧阳铎赞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不仅精于医术,于察言观色上也很是不俗。”
连玥得意地笑了笑,她让他“没想到”的地方还多着呢。
紧走几步,连玥正要敲门,却被欧阳铎喝住了:“让扫雪敲,你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不要弄巧成拙了。”
连玥一想也是,虽然不知道欧阳铎到底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但看着这地方对于欧阳铎来说应该很重要,她到底不是古人,破坏了这里的规矩,说不得就会坏了欧阳铎的事情。
连玥就把位置让给了扫雪,只见扫雪拿起门环,不轻不重地敲了三长两短,不一会儿,两扇红漆门就打开了一条小缝,从里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小哑巴,是我。”
欧阳铎冲着叫小哑巴的小男孩笑了笑,那小男孩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冲着欧阳铎就伸出一只脏乎乎的手。
连玥不解其意,听得欧阳铎吩咐扫雪:“给他。”
扫雪就从钱袋子里拿出两个小银锞子,放在小哑巴的手心中。那小哑巴立马就喜笑颜开,将两扇红漆门重重一关,去里头通报去了。
连玥不禁咋舌,这一个小小的门童,就得塞给他两锭银子,这宅子里头到底住的什么大人物?
一会儿工夫,两扇红漆门就被打开了,当先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来,身后跟着那个小哑巴。
那络腮胡子大汉冲着还在马背上的欧阳铎拱了拱双手:“李老三见过二公子。”
欧阳铎这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老三,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老三打了个哈哈:“最近一些日子去外地跑了趟货,刚回来。二公子来得也巧,我们老大今天刚好回来。”顿了顿,李老三又阴测测地笑道,“二公子不会一直派人看着我们吧?”
“老三,出去一趟,别的本事没见长,这喜欢说嘴的毛病却比从前更严重了。”欧阳铎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李老三嘿嘿一笑,态度总算收敛了一些,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欧阳铎先进门。
连玥跟在欧阳铎身后,却被李老三给挡住了:“二公子,这位是?”
“拙荆。”
“哎呀!是尊夫人呀!”李老三的态度立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幸会幸会!我从小是个孤儿,就知道自己姓李,也没名儿,在咱们这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李老三。我瞧着,我年纪比你大呀,你以后叫我三哥就行。”
连玥抿嘴笑了笑:“小妹见过三哥。”
李老三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这可真是稀呀!咱们红灯会什么时候来过女人呀!”
连玥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她还以为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呢,原来人家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才特别对待的。
这宅子也不过是个一进的小院子,三间宽宽敞敞的正方,东西厢房各三间,一个小院子,也没有种花,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在东面靠墙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用作厨房。
看起来就是正经的百姓人家,实在是跟什么江湖帮派搭不上边。
李老三领着欧阳铎和连玥进了正房,正厅里坐着个白面书生样的中年人,见到欧阳铎便站了起来,冲着欧阳铎做了个揖:“二公子来了,为兄本该前去迎接的,只是这腿……”
连玥便看向这白面书生的腿,只见其中一条腿似乎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被用布条紧紧地缠绕了起来,可一些血迹还是渗透了出来。
欧阳铎眉头一皱:“眉山先生的腿……”
被欧阳铎称为眉山先生的中年书生轻描淡写地道:“无碍,只是被畜生咬了一口罢了……”
连玥却“咦”了一声:“眉山先生,你这腿好像不是被畜生咬的吧?”
屋子里诡异地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三个大男人哄然大笑。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欧阳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玥也抿着嘴笑——她知道眉山先生嘴里的畜生必定指的不是真的畜生,只是看着眉山先生似乎并不想要他们注意他的伤。
不过医者父母心,既然已经遇到了,连玥就不能置之不理。眉山先生这条腿伤势严重,如果不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恐怕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那李老三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忘给眉山先生介绍连玥:“这是二公子的夫人。”
连玥连忙笑道:“眉山先生叫我书云即可。”
欧阳铎眉心一跳,连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书云是她前世的名字,这一生想来是不会被人知晓的了,那就拿来在这里用也不错。
眉山先生眉眼中还充斥着笑意:“书云妹子好,今日是为兄第一次见妹子,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老三,去把那株新得的珊瑚拿出来!”
李老三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功夫从里屋搬出来一株一尺来高的珊瑚树,咧着嘴笑道:“这本来是二哥寻来给小妹做生辰礼的,不过想来小妹也不喜欢这东西。书云妹子是富贵人家出身,一定喜欢。”
连玥双眼一亮,却听到欧阳铎慢慢悠悠地问道:“小妹……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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