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一动,灰衣人就要跟着齐程去,却被身边另外一个黑衣人给攥住了肩膀:“主子何必多此一举?”
兴许是两个人说话的动静有些大了,守卫的巡逻就呵斥起来:“谁在那儿!”
黑衣人立马就将灰衣人给按住了,纵身跃出灌木丛,登时,一群侍卫就追着灰衣人而去。
连玥从睡梦中惊醒,见外头灯火通明,欧阳铎也早已不在贵妃榻上,连忙披衣起身,到了外间,转过屏风,见庆城公主睡得正香甜,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十分惹人爱怜。
她低头凝视了片刻,嘴角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就走,手中的烛火忽然抖了一下。
连玥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炕边的窗户给打开了。登时就眉头一皱,这些丫头伺候起人也太不经心了一些,虽是仲春,可这晚上的风也着实冷得很。
庆城公主身子又弱,万一被风吹病了可怎么好。
连玥便脱了鞋,蹑手蹑脚地爬上炕,去关那窗户。
“嫂嫂……”
庆城公主忽地就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连玥忙折回身,看到庆城公主正用手揉搓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庆城公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身子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听着外头人声嘈杂,便好奇地问道:“外头儿是怎么了?”裹着被子就挪到了连玥身边。
姑嫂两个就趴在窗口往外看,就见外头到处都是侍卫,人头攒动,欧阳铎正披着黑底绣金龙的斗篷站在人群中,耀眼的火把下,那条金龙活灵活现,分外惹人眼。
“嫂嫂,我怎么听着像是有刺闯进来了?”
连玥神情严肃,拉了庆城公主远离窗边。顺手把窗户给关上去了。这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这清平园是太子府的主院,都闯进这里来了……她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脖子,真是险呀。
忽地瞥见庆城公主一双烨烨生辉的眸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暗夜中的小精灵,带点儿邪恶,让人心生恐惧。
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淡淡地笑道:“有你哥哥在,怕什么?你快些睡吧。”给庆城公主按了按被角,就穿了鞋子下炕。
端午听着动静也进来点了灯,就见连玥刚好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正要迎上去说话,却被连玥一把攥住了胳膊。
端午会意,伺候着连玥到了中厅。
连玥就低声问她:“炕上的那扇窗户,你仔细关好了没有?”
端午不解其意,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关好了呀。”
连玥表情十分严肃:“你可记得清清楚楚的?真的是关得紧紧的?”
这回端午想了想,才道:“是关得紧紧的。奴婢知道公主殿下这几年身子骨儿越发地弱了,夜里经不得冷风,又是骑着马过来的,想来身上的汗珠子也没有消。就仔仔细细地把门窗都关紧了,就是怕公主殿下吹了风。”
连玥是相信端午的说辞的。端午本来做事情就要比别人更加仔细谨慎,又是自小儿就跟在庆城公主身边的,和庆城公主的感情要比和她之间深得多了。对于庆城公主的事情,端午不会不上心的。
那那扇大开的窗户是怎么一回事?
连玥心中一紧,猛地就催着端午往外头去:“你悄悄的,神色自然一些,往外头告诉太子爷,就说屋子里头混进人来了。”
端午就煞白了脸,捂着胸口,惊惧地看着连玥。
连玥点点头,嘱咐她:“你万万不可露了行迹,我们现在可还不知道他藏在哪间屋子里呢。”又低声道,“十有八九是在东次间了。”
端午反手就拉了连玥,也压低了声音:“太子妃,咱们都到中厅了,您现在出去找太子爷,奴婢留下来,去伺候公主殿下起身,万一有个好歹……公主殿下也不至于光着身子……”
“傻丫头,我若是出去了,这不是让那人起疑心吗?”连玥努力保持着微笑,好让自己看上去和平常无异。这会儿她就有些后悔自己不喜欢丫头在外间值夜的这个规矩了。要是有个丫头值夜,这会儿也不会只有端午一个人可用了。
端午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当下就点了点头,挺直了脊背,虽然面色发白,却仍旧神情镇定,不慌不忙地出了中厅。
东次间里,连玥一出去,庆城公主就起身挪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往外探头看。
小脑袋一探出去,就和欧阳铎对了眼。
隔了人群,欧阳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庆城公主就冲着欧阳铎吐了吐小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忙缩回身子,将窗户给关上了。
刚一回身,一柄冰冷的匕首就抵住了庆城公主的腰窝:“别喊!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送走了端午,连玥深吸一口气,重新折回了东次间。
这次一踏进东次间,她就闻到好大一股子血腥味,不由得就皱了皱鼻子,四下里睃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趁手的家伙做防身的武器。不由得就哀叹一声,想做个巾帼英雄咋就这么难呢。
转过屏风,就见庆城公主正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侧身躺在炕上,一双杏仁眼,冲着连玥眨呀眨,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嫂嫂,我、我睡不着……”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眼圈儿都红了,就差扑到连玥怀里大哭一场了。
连玥就看到庆城公主身后鼓出一个好大的包来,不由得就想笑,这个刺也真是够笨的,藏在哪里不好?那么大一个人,非要藏在小姑娘身后,除非进来的人是瞎子,不然肯定第一眼就能看到。
为了配合这个笨蛋刺,连玥只能暂时把自己当成瞎子。
她拖鞋上了炕,笑道:“嫂嫂也睡不着,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庆城公主身子一缩,马上咬紧了嘴唇,大眼睛里写满了求助:“嫂嫂快去睡吧,这会儿说什么话呀?”
连玥站在炕上,不慌不忙,一眼瞥见炕边帘子上挂着的金钩子,顺手悄悄地摘了下来,冲着庆城公主扬了扬,笑嘻嘻地道:“你不是睡不着吗?兰章,你往那边挪一挪,让我躺下来。”一下子就跨过庆城公主。
那刺再也忍不住,瞬间暴起,可惜了,他方才蒙在被子里,根本就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头刚一钻出被子,还没等起来呢,整个人连被子都被连玥死死地骑在了身上。
连玥根本就不给那刺反击机会,反手就一个金钩子,刺就“哇”的一声痛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连家大小姐留给连玥的身子骨实在是太柔弱了,刺吃痛,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连玥根本不是刺的对手。两个人在炕上激烈地缠斗起来。
那刺身强力壮,一下子就抓住了连玥手中的金钩,猛地抛了出去,又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冲着连玥的喉咙刺了过去。
连玥忙偏过头,正正好和那尖利的匕首堪堪而过,咬着牙扣住了刺受伤的眼睛。
刺惨呼一声,揪住了连玥的头发,匕首也重新挥了过来。
眼看着连玥要被刺翻身压在身下了,旁边的庆城公主忽然猛地抱住了刺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黑衣刺吃痛,回头冲着庆城公主狰狞一笑,握紧手中匕首,就冲着庆城公主身上猛地扎了下去!
“兰章!”
连玥尖叫一声,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扎到庆城公主后背了,忽地,一只茶杯飞了过来,这茶杯力道之狠,“噗”的一下就打飞了刺手中的匕首。“叮咛”一声,插到了墙壁上。
“兰章!书云!”欧阳铎已经飞身进来,一手解了黑底金龙的斗篷,将庆城公主整个人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又把连玥搂在怀中,一掌将那刺给劈晕了。
连玥身子都在发抖,可不是害怕的,从前随军训练出任务,什么场面她没见过?只不过是方才用力太过,整个人就脱了力气了。
欧阳铎却以为连玥是惊吓过度,头一次对连玥这般温柔,将连玥紧紧地抱在怀中,一面低声抚慰道:“书云,别怕,没事了。”一面轻轻地拍着连玥的后背,就好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安抚了连玥,欧阳铎又一把将庆城公主给提了起来,见庆城公主还死死地咬着那刺的胳膊,都咬出血来了,还不肯松开,脸上全是泪水,缩在黑色斗篷底下瑟瑟发抖,明显就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欧阳铎心中大恸,松了连玥,摸了摸庆城公主光滑如瀑布般的长发,柔声道:“好兰章,快松口!”
连玥这才看到,庆城公主只穿了个大红绣绿萝的红肚兜,下头是白绫裤儿,裤脚儿都散开了。怪不得欧阳铎一进来就用斗篷包住了庆城公主。
连玥赶忙将庆城公主抱在怀中,安慰道:“兰章,没事了,快松口,这人身上脏得很。”一面轻轻地用手掰开了庆城公主的嘴。
庆城公主愣愣地看着连玥半晌,才好像忽然回过神一样,慢慢倒在连玥怀中,无声地抽泣起来。
连玥心中发酸,紧紧地搂住了庆城公主,冲欧阳铎点点头:“太子爷将侍卫们都叫进来吧。”
方才估计也是顾忌着这是太子妃的闺房,没有欧阳铎的命令,那些侍卫们都不敢进来。索性只有一个刺,不然,刺多了,连玥想着欧阳铎估计也制服不了。
欧阳铎就下了炕,领着侍卫再回来的时候,就见连玥搂着庆城公主已经背过身去。
侍卫们就只能看到连玥的背影,好在侍卫们都是懂规矩的,手脚麻利地将炕上的刺拖了出去,端午等几个丫头就围了过来,收拾炕上的污秽。
庆城公主忽地就抬头道:“嫂嫂,这屋子里住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