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珠帘响动,闭目养神的范非立马醒了过来,一看是连玥,赶紧下炕给连玥请安。
炕那头靠着墙壁睡过去的端午也立马就起身,穿了鞋子下炕:“太子妃这是去哪里?”
连玥摆摆手:“你睡你的。”又指了指珠帘后头,“兰章还在睡呢,别把她惊醒了。”说完了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范非,果然见范非随着她的动作往珠帘那里瞟了一眼。
连玥就喊了范非:“端午守在这儿,你跟着我,去小厨房一趟。”
范非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连玥会喊他,瞧见连玥冷落冰霜的样子,又不敢得罪,忙点头哈腰地笑道:“奴才遵旨。”拿了烛台就引路。
端午欲言又止,见连玥少有的严肃,便只好忐忑不安地留在了屋子里头。
范非是从来没有来过太子府的,哪里知道这清平园的小厨房在哪里,因此也就拿着烛台给连玥点亮,走在连玥身前半步的距离,眼角余光注意着连玥的动作,随时跟着连玥走。
连玥暗自点头,范非明显是学过规矩的,想来在莲房姑姑的调教下,吃了不少苦头。当年范非也是个富家公子哥,一下子家破人亡,自己还净了身做了小寺人,又是在曾经折磨欺负过他的庆城公主身边当差,日子过得肯定生不如死。
一晃也是七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范非心里头还有没有怨气。
连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范非说话:“庆城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也不知道到了我这儿住,这太子府的东西合不合她的胃口。”
范非就笑道:“太子妃放心,殿下平日里不挑食,只要干净就行。”
连玥就想起在千羽宫,庆城公主嫌弃后殿不是自己的东西,宁可住在偏殿,便莞尔一笑,问道:“现如今庆城还是住在偏殿吗?”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已经搬回了后殿了。圣上去看过了,又着人按照殿下的吩咐,重新收拾了后殿,殿下才住进去了。”
“哎哟,庆城可真是个小挑剔精,也不知道我这儿的葳蕤轩布置得可还合她的意?”
前头路黑,范非就一手拿了烛台,一手扶着连玥,道:“太子妃小心台阶。”又笑道,“太子妃多虑了,端午姐姐之前引着奴才去瞧过了,葳蕤轩里色色都是极妥当的。要是殿下瞧见了,一定喜欢得紧。”
说话间就到了小厨房,管着厨房的粗使婆子听着连玥的使唤,连玥就一面摘了菜,一面和范非说话,无非都是问些庆城公主平日里的喜好。
瞅着这范非的眉眼,果真对着庆城公主有着强烈的爱慕。连玥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一个仙女一样的小丫头,被一个小寺人给喜欢着,这是什么感觉?
这要是被欧阳铎那个十足的妹控知道了,眼前的小寺人怕是就要性命不保了。
连玥有心要提点几句范非,又琢磨着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怕是会让范非面子上下不来。人家都说,这没了根儿的男人,心眼儿特别小。万一她今天说了,被这小心眼的范非给记住了,哪天背地里阴她可怎么好?
正想着呢,那范非就凑了过来:“太子妃这是做的什么?闻着怪香的。”
连玥便笑道:“想着太子爷这一晚上折腾得很了,如今肯定没有睡下,就做了碗面条,浇了鸡汤上头,送去给太子爷尝尝。”
范非打趣道:“太子妃,您也知道,太子爷可是好上元姐姐做的那一口儿汤面。现如今上元的妹子霜降的手艺也着实好,太子妃要是想讨了太子爷的欢心,不如去跟霜降学学。”
连玥先对范非有了不好的印象,这会儿听了这话就有些不太舒服:“霜降的手艺的确好,可我做的汤面未必就比不过霜降去。”
范非便有些讪讪然了,见连玥都把汤面盛放到食盒里了,连忙帮着提着食盒。
烛台就放在厨房里了,粗使婆子找了个灯笼来,连玥提着灯笼在前头优哉游哉地走着,后头就跟着范非。
“庆城这几年在大洪寺住着,谁教她读的书呀?”
范非道:“玉门真人。”又怕连玥听不懂,就道,“就是佑元十年的探花郎,耿琳琅。”
连玥恍然大悟:“是圣人钦点的?”
范非忙道:“正是圣人钦点的。圣人也喜欢参禅论道,时常闲了就微服私访到大洪寺,有时候也会找玉门真人下棋,真人还常在圣人面前夸殿下呢。不过,殿下的文章有时候也送给宋太傅看看,恩,还有太子妃的外祖父张老先生。”
连玥恍惚记得她的这个外祖父脾气很是古怪,忙问道:“我外祖父可有说些什么?”
“张老先生很是喜欢殿下的文章,经常写了书信要了殿下的文章过去点评呢。”
“真是想不到,庆城竟然能够投了我外祖父的缘法。”连玥笑了笑,忽地问道,“你如今学问做得怎么样?”
范非没料到连玥会忽然问起他,下意识地就道:“自然是比不得殿下的……”话一出口,他面色一变,马上就点头哈腰地笑了起来,“太子妃在拿奴才开玩笑呢,奴才还做什么文章呀。能认得几个字儿,就不错了。”
连玥也不拆穿范非,弯着嘴角笑了笑:“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少监了,这要继续往上升,没有学问可不成。宫中魏太监的文章做的比大臣们的还要好,这才钦点了秉笔太监,你可得跟着魏公公学学,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跟在庆城身边一辈子,总得给自己想个出路。”
范非点头称是:“奴才跟着殿下的时间长了,倒是觉得,就在殿下身边一辈子也不错。”
连玥便仔细注意看范非的神色,见他眼神坚定,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说说话,很快就到了西里间,外头都开始放天光了。
欧阳铎果然一夜未眠,见到连玥提着食盒过来,很是意外。连玥把热乎乎的汤面放到桌子上,吩咐范非回去歇着,就冲着桌子上的白瓷碗努了努嘴:“太子爷过来尝尝,是妾身的手艺,刚做好的。”
欧阳铎盯着连玥脖子上的那有些红紫的手印看了看:“可曾涂了药膏了?”
连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有些疼,忙放下了手:“不碍事的,回头取了药膏,揉一揉,就发散开了。方才和兰章在一起,怕折腾了,大家都不能歇下,就想等着天亮再说。”
“你坐下。”欧阳铎按着连玥的双肩,让连玥坐到了玫瑰圈椅里。起身去了柜子里,翻了一瓶药膏出来。
连玥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她忙摆了摆手:“妾身怎么能让太子爷做这种事情?还是等着端午过来再说吧。”
“让你别动就不要乱动。”欧阳铎有些粗鲁地按住了连玥,取了药膏就往连玥脖子上抹。
这药膏刚刚抹上去有些凉,连玥不禁缩了缩脖子,不过,随着欧阳铎轻轻地按压,这药膏又开始发烫起来。
精通医理的连玥自然知道,这是药膏开始起作用了。
她闭了眼,果真开始享受起欧阳铎的按摩来,一面还在心中吐槽,没想到欧阳铎的手法还真的不赖,想来是经常替女人按摩的缘故……
一想到欧阳铎这双在她脖子上按摩的手,曾经在苏妇好或者郑惊秋的身上游走,连玥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好不容易忍着欧阳铎按摩完了,连玥立马就站了起来:“妾身真是诚惶诚恐。”
欧阳铎皱了皱眉头,分明就是一脸嫌弃的样子。难道说,他就真的这么入不得她的眼吗?
“太子爷,您快趁热吃吧,再不吃,这面可就凉了。”连玥早就看出欧阳铎似乎有些不高兴,忙将白瓷碗往欧阳铎身边推了推。
欧阳铎就从善如流地吃起了面条,一面吃还不忘一面赞叹:“爱妃的手艺真是不错!”
连玥就想起了霜降:“和上元霜降的手艺比起来如何?”
欧阳铎惜字如金:“可与之比肩。”
这应该算是极大的褒奖了吧?连玥笑得眉眼弯弯,把个欧阳铎又给看愣了。
连玥就很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太子爷,是不是妾身仪容不整?”
欧阳铎立马低了头,把脸埋进了白瓷碗中,瓮声瓮气地道:“你还在病中,怎么穿这么单薄?”
连玥便笑道:“妾身哪里有那么娇气!妾身的病昨儿个就好了,多谢太子爷关心。”
两个人又闷闷地不说话了。
连玥看着欧阳铎吃完,忙将碗筷收拾进了食盒里,一面道:“只做了一碗,想着一会儿太子爷还要陪着兰章用早膳呢,就没多做。”
欧阳铎由着她絮絮叨叨,等着连玥自己都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便笑道:“爱妃这个时候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给本宫送一碗汤面的吧?”
连玥脸一红:“太子爷既然都知道了妾身的目的,又何苦要瞒着妾身呢?”
连玥的脸色极其认真,早已不是昨日那个胡搅蛮缠的太子妃,欧阳铎便点点头:“今日府中进了刺,而这个刺,却逃之夭夭了。”
连玥一惊:“不是已经抓着了吗?”
“在你闺房中抓到的那个刺,是另一拨人。”欧阳铎淡淡地看了一眼连玥,“你可还记得李老三在前头巷子里被几个蒙面黑衣人袭击的事情?”
连玥忙点头:“怎么不记得?当时太子爷还说,是齐程从祁县回来,恰巧经过了那条巷子,才救下了李家三哥。”
“不错,而在你房中抓到的那个刺,就是那些黑衣蒙面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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