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晴叹了口气,道:“绿绣,我知道你们在太子府已不是一两天,和太子妃感情深厚不愿相信,我又如何愿意相信呢?只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证据确凿,容不得我们不信。”
绿绣闻言轻咬着下唇不说话了,看向连玥的眼中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众人本就有些动摇,如今天平更偏向了另一侧。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连玥始终神色镇定,不慌不忙,仿佛置身事外,十分悠然自得。
绿绣眼底划过了一抹精芒,又垂下了眼睑。
庆城等人着急的看着连玥,几乎有点恨铁不成钢。
连玥是怎样的人她们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联合外人陷害欧阳铎的事,可她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偏偏连玥像没事人一样……
“书云平日常来书房,会落下什么东西不足为奇。”这时欧阳铎淡淡开口了,显然十分偏袒连玥。
楚天晴眼底划过了一抹嫉恨,却只得低了头应道:“太子爷说的是。”
连玥抬起头,目光和欧阳铎在半空中交汇,微微睁大了眼,十分触动。
没想到,出了事,欧阳铎毫不犹豫的就站在了她这边。
心底划过了一抹暖流,连玥忽然觉得自到天启以后所付出的都没有白费。
欧阳铎背过身,身影冷漠疏远,令人不敢靠近:“书云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楚天晴不甘的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已经意识到,不管她再怎么说,只要欧阳铎不肯相信,那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最终,她只能随其他人一块退出了书房,在书房外面静静等待着此事结果。
与此同时,欧阳铎缓缓转过身,拿起了桌案上的毛笔,神情专注的看着宣纸,抬腕,转折,力道强劲:“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食盐问题。”
食盐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资源,原本的文书主要有两点:一,国家专营,只放少部分权给百姓。
二,对进行贩盐的商贾收少部分税。
三,只有官府能与边境国家进行食盐交易。
原本按这份文书去实施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有人偷了他的奏章,将文书彻底篡改。
一来,国营变为私人经营,商贾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寻沿海的地方驻扎了下来,弄得沿海如今人满为患,且盐价也因此一跌再跌。
二来,商贾们本来就没有赚得多少银两,却要缴上大部分,自然心生不满,久而久之就民怨沸腾了。
三来,贩盐开放,原本畅通的海上船只遍布,就变得拥挤起来,大大阻碍了河道的运输,也阻碍了天启本来的贸易。
因为这事,反对欧阳铎的人自觉嗅到了好苗头,纷纷上书弹劾欧阳铎,诚和帝虽然全部压了下来,却也十分不满。
连玥知道这事严重性,当即道:“殿下,现在亡羊补牢还不晚,只要我们将文书修改过来重新颁布,就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但之前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是慢慢的再修补了。
欧阳铎微微颔首,连玥的想法和他是一致的。
连玥站在不远处看到欧阳铎手起笔落,不出片刻便又重新拟好了一份文书,卷起来放在了竹筒中,大步走到她面前,神色有些许犹豫。
连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宽慰道:“殿下,安心吧,妾身一定会洗清嫌疑,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话毕连玥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让那个内奸得意太久,现在是时候让他付出代价了!
欧阳铎闻言便安心的离开了,连玥则返回了清平园,来回踱来踱去,思忖着当初丢手帕时的种种细节。
她记得那日冬悦忽然说有事要禀,因此她便将手帕搁在了桌案上起身离开,待回来时手帕已没了踪影。
谁都有可能取走手帕,但有最大嫌疑的还是墨玉,她一直近身伺候,有很大机会。
这时,端午忽然匆匆走进厢房,朝连玥福了福身道:“奴婢参见太子妃。”
“有什么事么?”连玥抽回思绪,淡淡问道。
端午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外头道:“太子妃,墨玉现在正在外头跪着呢,说是不小心将你的手帕遗失了。”
手帕?遗失?连玥眼底浮现出一层疑惑的神色,往外瞧了瞧,果然隐约看到了墨玉神色恭谨双膝跪地的身影,便道:“去外面看看。”
端午忙跟在她身后,她也听说了书房发生的事,墨玉是她引荐的人,若当真出了什么岔子她无论如何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因而一向淡然的面孔也不禁染上了一丝紧张。
墨玉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望去,看到连玥肃然莫辨的脸,她的目光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双手撑地趴伏了下去,沉声道:“奴婢掌管东西不严,导致酿下如此大祸,还请太子妃责罚!”
连玥没有追究的意思,只道:“你且先说说,那日发生了何事?”
墨玉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娓娓道来:“那日太子妃将手帕遗落在了桌案上,奴婢便先收了起来,想着等太子妃回来了再交给您,结果忘记了,甚至带回了耳房,本来只是想代为保管,没想到那手帕却不见了……”
不见了?连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在墨玉脸上掠过。
看来幕后黑手一直派人盯着清平园,因而才会对她院中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又或者,这墨玉其实就是那个潜伏已久的内奸,知道自己可能被揪出来,索性主动认罪,趁机洗清自己的嫌疑。
连玥暗忖,端午不解其意,轻轻唤了一声:“太子妃?”
连玥回过神来,想到最近几天夏衣都在耳房养病,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便率先朝耳房走去。
端午和墨玉对视了一眼,也相继跟上。
耳房里烧着炭火,弄得整间厢房都暖融融的,令人惬意极了。
夏衣坐在榻上,手中一边忙着针线活,不时咳嗽几声,脸色苍白,本就柔美的脸更加惹人爱怜。
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只以为是端午她们回来了,便没有下榻,谁知门一开看到的却是连玥。
夏衣忙要下榻,连玥制止了她的动作,没有将整件事尽数道来,只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前几日夏衣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夏衣略一思索,神情忽然有些惊异。连玥直觉有戏,便追问道:“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夏衣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缓缓道:“前几日,有一次奴婢在房中待得憋闷了,便想出去走走,却看到楚姑娘在院中鬼鬼祟祟的踱来踱去,似乎有些焦急。”
楚天晴?连玥眼底划过了一抹寒光,神情冷冽。
看来楚天晴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三番两次的找事,她如果不给这人一点教训只怕楚天晴会变本加厉。
思及此连玥便快步离开了,直奔海棠阁而去。夏衣吃惊的望着她的背影,用不解的目光看了看端午,无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太子妃一向沉稳,她很少见对方这么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呢。
端午神色严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夏衣只好闭了嘴,两人谁都没有发现,一旁的墨玉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芒。
端午追了出去,却见连玥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太子妃?”她疑惑上前,就见连玥眼神紧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顺着连玥的视线望去,只见在凸显的岩石之上,一样东西正散发出莹莹的光亮。
与此同时,楚天晴正披着白袍,手捧汤婆子,唇角含笑的凝望着几近光秃的海棠树,眼底涌现出一阵大仇得报的快意。
太子爷嘴上虽然不说,想必心底对连玥也起了疑心,只要这两人生了间隙,那再想要对付连玥便轻而易举了。
没有了太子爷的庇护,连之祥也被右丞相牵制着,她倒要看看,连玥还有什么资格同她斗!
楚天晴唇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这时落雪从屋内走到了她身侧,目光担忧道:“小姐,外面风大,一会儿该着凉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嗯。”楚天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远远瞧见清平园外被雪压着摇摇欲坠的白梅,唇角立时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语气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管再如何娇艳的花,终有凋零的一天。落雪,你说是不是?”
连玥坐在太子妃之位已足够久了。
落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附和的点头,声音在风中缥缈破碎:“小姐说的是。”
楚天晴眼中的得色愈发明显,忽然想到什么,她指尖一勾,落雪便凑上前去,恭敬的弯身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一会你便去找几个孩童,将此事宣扬出去。”楚天晴吩咐道,眼中跳跃着看好戏的光芒。
等这件事一宣扬出去,无论连玥此前名声有多好,这下都会身败名裂、臭名远扬了。
落雪闻言唇角勾了勾,两人交换了一个会意而隐秘的笑容,落雪转身退下,忽然看到来人,眼底显露出了一丝讶异:“太子妃……”
楚天晴侧过身,目光和连玥的在半空交汇。
连玥神情疏离,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目光冷然,仿佛没有听见她们两人方才说的话。
楚天晴仅惊讶了一瞬,面上就挂起了一抹微笑:“不知太子妃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还请太子妃责罚。”
“这倒不必了。”连玥摆摆手,淡然道,“前几日我丢了块手帕,结果它后来就在书房中出现了,让人实在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将此事栽赃陷害给我。”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楚天晴身子一震,一个激灵下意识回道:“这……太子妃,我那天外出了,可没有偷你的手帕啊!”
连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天晴恨极了她这睥睨的眼神,却只得按捺下来。
连玥的声音幽幽想起:“天晴,我从未说过是有人偷了我的手帕,你这么着急的承认……难道其中有什么必然关联么?”
楚天晴脑中一片轰然,神色恍惚了片刻,勉强牵了牵唇角:“这,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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