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的据点内,何静一脸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城隍爷……死了?”
三生石侧,葛爷满面愁容,深吸一口烟,用烟斗在三生石上敲得咚咚作响。大黑狗看着葛爷摇摇尾巴,葛爷轻抚狗头,苦笑道:“不知我们这副残躯还能撑多久。真羡慕你啊,封印灵智,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再受情感所困。”
大黑狗不解地看着葛爷,见葛爷没有任何动作,伏下身子趴在葛爷的脚上沉沉睡去。
黑无常范无救披头散发在通往城隍府的街道上发足狂奔。
“天道不公,汪直带领倭人杀了我们这么多鬼民,还没有报应,凭什么我们杀掉几个倭人就要被业力致死?人是我杀的,与城隍爷何干?贼老天,有种冲着我来啊!”范无救心中怒吼。
城隍爷的死讯顷刻间已传满全城,整个县城隍内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息。若说还有人不悲伤的,那就是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贾怀仁。
汪直余部在我县城隍守军的连日围剿之下已经完全消失,隔壁县的城隍府也被老鬼刀子等人带领的酆都军重新夺回。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被汪直这只老狐狸给跑了,不过这已经无伤大雅了,谅他凭一己之力也翻不了什么大浪。
两日后,我们县已经从汪直带来的风波中完全脱离出来,城隍府内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
贾怀仁也从深度昏迷中悠悠转醒。但是此前在征伐汪直部队时受伤着实太重了,贾怀仁的双脚到现在仍是一团模糊的黑雾,无法自由移动。
当我见到贾怀仁时,他正坐在由白无常谢必安推着的一把轮椅上,和我想像不同的是,贾怀仁脸上挂着与往日一样贼兮兮的贱笑。
“哟,小鸡。你看我的新坐骑怎么样?”贾怀仁拍拍轮椅的把手炫耀般和我打招呼。
“城隍爷他……”
“老祖宗他一人担下这么多人的因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贾怀仁平静道。
“可是,这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天道本不公,以万物为刍狗。倭人不在我们这片天道下,自然不受天谴,亦不受天道庇佑。”贾怀仁脸上带着洒脱的笑,淡然道。
“你变了。”
“人会变,鬼也亦然。汪直闹出的这场劫难,使我失去双腿,使老祖宗万劫不复,却也让我看透了一些,我只是成熟了。”贾怀仁依旧平静。
“老谢,你先出去吧,我与我这兄弟还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谢必安不说话,应了声是,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我与贾怀仁一时相视无言,贾怀仁竖起耳朵听见谢必安已经走远,轻声道:“老祖宗还未死。”
我诧异道:“怎么会?不是城隍府衙内的人都看到城隍爷已经被倭人的怨念灼烧而死吗?”
“我虽没有亲眼看到老祖宗的死状,也没有老祖宗现身,到我找到了这个。”贾怀仁从袖中取出一块已经发黑的木牌,木牌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贾成道”三个字。
贾怀仁解释道:“人在命牌在,人死命牌毁。现在老祖宗的命牌上虽有丝丝裂纹,却并未毁去。这就说明……”
“城隍爷可能身受重伤,但却尚存于世。”我险些惊叫出声。
“所以我想找你帮个忙,我做不了的事,就……”贾怀仁凑过头来,轻声道。
“我帮你。”
贾怀仁突然提高音量:“好!本城隍特令你为城隍守军统领,如今汪匪一难刚定,百废待兴。童大统领可要加紧城隍府乃至府外的巡逻工作,在此特殊情况下,切莫再节外生枝。”
“领命……哎,你当城隍了?该不是偷了你老祖宗的城隍印来招摇撞骗来了吧?”我狐疑地盯着贾怀仁看。
贾怀仁耸耸肩:“你爱信不信吧?反正过两天授令就到了,不过现在这个代理城隍也是城隍爷,也足够给你个小官当当。不用谢我。”
贾怀仁偷偷将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然后召进谢必安,推着他离去。
我见四下无人,展开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大劫将至,众神不出,废旧立新,群雄争锋。小心行事,阅后即焚。”
又过了两日,酆都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粗看一眼竟分不出是男是女。他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用锦缎扎成高耸的马尾,总之是个非常漂亮的人。
“酆都城人事部副部长阴九离奉命前来颁布授命书。”年轻人朗声道。
得亏是男的,要是个女的,十足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不过地府聚集中国这么多年的死亡人口,保不准有龙阳之好,喜欢分桃断袖的人对他垂涎三尺。
“贾怀仁剿匪有功,腿部有疾,可坐着领命,其余人跪下恭迎大帝法旨。”阴九离的一个随从大声道。
霎时间,满城鬼民鬼兵皆尽跪下。
阴九离从身后一个随从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取出一个黑色卷轴。
随着卷轴徐徐打开,阴九离念道:“酆都守军二队队长贾怀仁剿匪有功,力挽狂澜,升至城隍位。白无常忠心护主,剿匪有功,特赐招魂幡一把。黑无常突破重围救主有功,赐束魂锁一把。拘魂使童子鹏灭贼有功,请来救兵升至本地城隍守军大统领……”
“臣领旨。”一大批人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谢安道。
虽说现在混了个大统领当当,不过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则老城隍爷生死未卜,需要我去寻找,二则贾怀仁偷偷塞给我的纸条让我不禁心事重重,满怀疑惑,偏偏贾怀仁又不愿细说。
我县城隍府小,此前一直未设城隍守军大统领这一职位,向来都是城隍爷自己军政一把抓。
现在贾怀仁刚一上位,就提议设立城隍守军大统领。从此城隍守军的直辖权不再隶属于城隍府,中间还隔了一个大统领。在外人看来,贾怀仁这无疑是举贤唯亲,以权谋私。
封赏过后第二天,吴用亲自将留守在阳间据点的何静送回我们忘途川岸的家中,并与我密谈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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