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魔法灯下,年逾十九岁的少年眉头微微地蹙着,他的眼睛被掩在他的指缝之间看不分明,只余下轮廓精致清晰的下颚。
这样的一幕让盖伦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紧接着,他听到那一道无与伦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出现,“这上面的字是大帝的没有错,只是,每一个字上面都似乎环绕着很特别的魔法元素。”
说着,威尔斯放下了手掌,指尖在手谕上的字体上来回摩挲,“我似乎,能辨认出它们出现的轨迹。”
没有听到身旁的盖伦开口说话,威尔斯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对上盖伦一双担忧的眼睛以及那一只在半空滞住的手掌。
盖伦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就要触及到少年发顶上的手掌,但眼中的担忧却没有退散,他沉声问道:“这种能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威尔斯一怔,眼中的光收敛成深渊一般的颜色,开口道:“刚刚。”
他的眼睛从盖伦的身上转移,再一次黏到那封手谕上面,“我本来还不太确定,是看到这封手谕之后才完完全全确定的。”
说着,威尔斯的眼睛低低地垂下,声音中也融着一分自嘲的味道,“我甚至,能够看到你们身体里魔法元素流动的轨迹。”他再一次抚上了自己的眼睛,“盖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曾经的那双象征厄运的眼睛已经失去,但是现在,却又拥有了这样一双诡异的眸子,威尔斯的拳头慢慢攥紧,上面的青筋明显的突出。
“这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危害?”盖伦的关注点完全没有在这上面,威尔斯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让他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凯尔,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盖伦距离威尔斯很近,他稍微弯腰,伸手正好能从威尔斯的腿弯揽过。
盖伦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威尔斯猛地一惊,待感受到自己的鼻息再一次进入了这个男人熟悉的气息时,却早已经被盖伦抱了好大一会儿。
威尔斯立刻在盖伦的怀里不安分地蠕动了起来,但身体却被盖伦死死地箍着出不来,“已经这么晚了,凯尔现在一定睡了。”
“呃……”就要踏出营帐外的脚步猛地一顿,盖伦尴尬地退了回来,他的弟弟刚刚复活了威尔斯,现在过去实在是不近人情了一些。
盖伦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杵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们明天再去也不迟。”看着盖伦的模样,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威尔斯眼中立刻有了笑意,顺着他的臂弯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
盖伦手臂上的重量一轻,忽然间生出一种失落的味道,眼神也不由得晃了晃。
“嗯。”他低头,好半天才有些不太情愿地闷声回答道。
这样的声音让威尔斯忍不住一笑,他转身走回大床旁,伸手把那封刚刚不小心遗落在上面的手谕拿起,把注意力成功地转移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面。
“盖伦,你有没有想过,这封手谕或许是有人可以仿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绊住你的脚步。”他看向盖伦,之前好不容易生出的笑意早已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黑洞。
盖伦猛地抬头,被威尔斯的话成功地吸引了过去,“你的意思是,有人想阻挡我以及我的军队回归帝都?”
威尔斯点点头,“再完美的模仿也不可能完全模仿出大帝的字,但是特殊系类的魔法师却能够把不同出处的字拼凑在同一张纸上。”的手指在手谕上比划了几下,似乎是顺着自己所看到的魔法元素的轨迹再一次模仿了一遍,“我猜测,这封手谕是有人进行了拼凑,他们并没有得到大帝的私印,因为私印在大帝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取走,但是帝印却不一样。”
帝印从不被大帝随身携带,它是王权的象征,从始至终都一直存放在王宫的大殿里,只不过,很少人能够真正地敢去挑战王权。
“没有人敢在父王眼皮底下造假,除非……”盖伦的眼睛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他的手掌被自己攥的劈啪作响,身子也已经紧绷到僵硬,好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父王已经出了事……”
盖伦的声音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音质低沉,就像是被一块乌黑的沼泽地包裹着,黑暗而让人喘不过气来。
即使自己几乎没有从肯特大帝那里得到真正的父爱,但是从小到大的孺慕与敬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盖伦的骨子里,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王出事却无动于衷。
盖伦闭闭眼睛,克制着险些要冲破体外的愤怒与担忧,尽力地使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冲动从来不能解决所有的事,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更加糟糕而已。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倔强却又脆弱的一面,威尔斯稍一犹豫,随后用手握住了盖伦的手掌,安抚道:“盖伦,不要着急,既然他们能够假造这封手谕,就说明还忌惮你的军队,而且大帝的私印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他并没有被那些人真正掌控住。”
陌生的感觉一下一下地拍着盖伦的背脊,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从脖颈开始慢慢放松,紧绷变得柔软,一直柔软到了盖伦的心底。
看着他的安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威尔斯惊喜之间却并没有直接把手从盖伦的后背放下,只是继续说道:“他没有通过谕令收回你的指挥权应该是害怕你发现了什么疑点,他们既然有忌惮,说明帝都的状况应该不是太坏,而且,你应该相信大帝,这座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威胁得了他。”
肯特大帝真正的实力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盖伦虽说是他的儿子,但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看到过他父王真正出手的时候,只听别人传说,他父王真正的实力已经远超于圣级,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那些神秘而强大的圣影卫。
“那么,会是谁?”心中隐隐约约有着那么一个答案,盖伦看了一眼威尔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威尔斯不由心中一暖,他的手从盖伦的后背上放下来,却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目光中透着坚定,“盖伦,你不用因为我而有什么束缚,你所猜到的我也已经猜测到,既然要复仇,那么就彻彻底底地去斩断,虽然过去发生事情并不是他直接参与。”
盖伦盯着威尔斯的眼睛看了半饷,直到确认威尔斯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威尔斯,你的仇人对你做的事我会一一地讨回来,如果他真的也参与了这件事……我不会留情。”
威尔斯的眼睛坦然地看着盖伦,听着他说了这种话却没有显出任何的悲伤或者愤怒,相反,他眼睛中的依恋再也掩饰不住地从其中喷涌而出,不是赤红色的眸子,却炽-热的如同火焰一般。
血脉是最初的联系却不是最终的归宿,早在七年前,他就已经有了决断最后的归宿地——盖伦或者是永堕。
没有人知道威尔斯与盖伦究竟是怎么度过了这一个夜晚,守夜的士兵们只知道他们的统领带回了那一名明明已死亡的奴隶头领后,就再也没有从那个营帐中出来过。
没有人在大晚上地去挑战统领的威严,只得把所有的疑惑严严实实地藏进了自己肚子里,等着第二天统领能够给他们一个解释。
日升日落,大陆就在每一个人不同的心情之中迎来了又一个清晨,晨起的号角迫不及待地被士兵们吹响,而凯尔也在这一声号角中慢慢地醒了过来。
这一个晚上他睡的很好,大概是因为太过疲倦也大概是因为并没有人,他心情很好地收敛了起床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眼前隐隐约约有一道身影遮住了照进来的阳光,让凯尔的眼睛没有因为睁开而被灼痛。
直到他的眼睛渐渐清明,才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模样。
“早,亚瑟。”凯尔对着那个金发的男人微微一笑,习惯地就着他的手用杯子漱了漱口,又从另外一只已经准备好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
干涩的嗓子里涌进去一股温暖的热流,把夏夜的燥热尽数驱散。
看着凯尔舒适的模样,亚瑟眼中染上一层笑意,他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另外一只拿着一张已经侵湿-了的毛巾,一边说着一边在凯尔的小-脸上细细地擦拭。
少年昨晚有些苍白的小-脸已经布上红-润,眼中的朦胧虽然没有完全散尽,但是已经比之前有精神了许多,亚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替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
“二王子和威尔斯一直在外面等着,似乎很着急,不过他们并没有让我叫醒你。”亚瑟忽然开口道。
“二王兄?”凯尔歪歪头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们不去安排那些棘手的事情,来这里找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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