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动手,外头可是冯千户?”
这百户也是骤然而惊,但是细细揣摩一阵,恍然恍悟过来,冲着门外轻声呼唤道。
门外一个声音瞬间响起,“正是某,让你的弟兄收了兵器,我要进来。”
这些个百户的亲信闻言,顿时手足无措的看着百户。
这百户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亲信稍稍退后些,虽然知道千户到此,敢闻言出声,必定是准备了妥当,但叫他就这样束手就擒,是万万不肯的。
冯君安此刻从门外探出半个头来,瞧着这副模样,顿时笑了笑,才全身进来,有示意门外的亲随不要入内,以示诚意。
“怎的,二虎,你也要对我动手不曾?”
“大人,我现在是烂命一条,您到这来,无非就是拿我去报功罢了,我林二虎,生的顶天立地,宁愿站着死,也不愿为城里这帮王八蛋卖命了,今日大人到此,正好做个了断。”林二虎此刻,也是豁出去了,反正都事发了,进退都是死路,还不如拼了。
冯君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你个二虎啊,真是一条筋啊,我能到此,还未派兵捉你,你还道要与我拼命,这是什么道理啊。”
林二虎一听,骤然起身,可是臀部都叫打的稀烂,瞬间牵扯到伤口,哎呀哎呀的嚎叫起来,冯君安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再回头看着这些企图拼命的弟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且看看,我这是什么!”
说着,解开了衣裳,露出胸口一道见血肉的红印来,几个弟兄借着光亮一瞧,顿时也倒吸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一道鞭笞上去的印记啊。
“千户。您?”林二虎也吃了一惊,暗想冯君安乃是一任西安所千户,谁人敢如此对他。
“哼,陕西都司从上到下。都疯了。”冯君安不屑的提了一嘴,“竟然叫我直面贼人,不是叫我去死么,我稍有不从,便是大加鞭笞。岂非叫拿我当个人看?”
说着,欺身上来,“二虎,我两自幼熟识,一道牵扯着长大,不说兄弟情深,今日哥哥有难,且问你一句,可愿相从否?!”
“单凭哥哥一句话,二虎任凭驱使。”林二虎瞧着他眼中的怒火。情知他也有反意,顿时一拍即合,挣扎着起身跪倒道。
“好!”冯君安看着他身边跟随着跪下的亲信,顿时咬牙道,“城里的大人们,往日里醉生梦死,不将我等弟兄看个人看,不仅节流军饷,还要克扣咱们战时的抚恤,人生一事。无非为了家人宗族,既然朝廷不义,就休怪我等无情。”
林二虎眼见他表露了心迹,顿时欣喜的狂吼一声道。“哥哥只管吩咐,该如何做吧。”
“我欲弃暗投明,反出城去。”冯君安沉声道。
“那我便必定拼死相从。”林二虎跟随着出声,义无反顾道。
“好兄弟!”冯君安得了准信,立即上来问道,“你如今能握有多少能够一起的弟兄?”
林二虎情知事大。思考半响才悠悠道,“能够称手的,全在这里,其余的人,我不敢相信。”
冯君安点了点头,看着周围跪了一地十来个亲信,顿时高声道,“我在北门和东门各有十来个亲信,眼下又得军令,带一百兵丁前来封锁东门城楼,正好掩人耳目,这些人尽皆是我的亲族,待会只管让他们上城楼去,一遭事起,就杀尽城内亲随,打开东门放义军进来!”
“都听哥哥吩咐。”林二虎顿时拜倒。
冯君安眯着眼睛决断道,“好,按你方才商议,立刻派一人以绳索出城,去通知城外的义军,我已命亲信尽皆右臂缠绕白布,以作分辨,待到城外燃起火把,我便领兵突击城门,放义军入城。”
……
“哥哥,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兄弟我受创严重,不能与哥哥一道举事了。”林二虎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亲自吩咐左右之后,才冲冯君安忍不住抱拳道。
“无妨,贤弟就在此等候我的好消息便是。”冯君安自信的笑了笑,他才不怕些许亲随,那些人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哪里比得过自家的亲族啊!
于是信心满满的出了屋子,此刻已经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临近城门的这处院落里,到处都是休整的亲族军户兵马,其中几个壮汉更是举着点燃的火把,照应的右臂上的白布清晰可见。
看冯君安出来,这些高举火把和兵器的军户兵,顿时起身围拢上来,只是各个默不作声,紧盯着他。
冯君安一个个的瞧了过去,哪个不是他家的亲族或者佃户,多亏了他父亲为人忠厚,多少年下来,总算凑出了这么一支知根知底的亲信兵马来,现在和他对视着,均是目光坚毅之辈,无不轻轻的点头。
等到看完一圈,冯君安信心满满,拔出手中的佩刀,高举朝天狂吼一声道,“弟兄们,咱们反了这无道的朝廷了!”
“反了,反了!”众位亲信均是大吼一声,然后朝着院门鱼贯杀出。
只是一个瞬间,临近城门这一块,便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
而此刻城楼上亦有三五十人分散成两三团,正各自瞧着天色,见时候已到,顿时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相互帮忙缠绕在右臂上,正待发难,就听到城门出狂吼声震天。
故而各自对视一眼,情知事发了,就各自举着刀兵,朝着预定的战场奔去,见那些个亲随兵马慌张的在城头乱窜,更是欣喜,等到了近前,就挥刀一顿乱砍。
这些个亲随,往日跟随着各自的主人,哪个不是威风凛凛,但是到动了真格的场合,他们反倒是不中用了,毕竟往日里安逸的日子,都将他们养废了,再也没有豁出去干的气势了。
此刻本就慌乱不堪,有被身边的兵丁一阵乱砍,就更加分不清贼人到底在哪了。
有些幸存下来的亲随,内心底几乎是崩溃的,举着兵器就朝身边一切企图接近的目标开始乱砍起来。
那些本来没有作乱的兵丁,此刻正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准备过来平乱弹压,可惜被这些亲随一杀,顿时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搞不清到底是谁人在作乱,谁人在平乱了。
再加上天黑不见具体情况,就各自在城楼上混乱拼杀起来,反正不是自家建制的兵丁,就不管不顾的砍杀起来。
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冯君安不敢耽搁,奋力向前冲杀到城门之下,吩咐左右将沉重的落门阀打开,然后左右各八人上去,开始咬牙推动起城门和护城桥来。
“何人放下吊桥?”只听城楼上一声嘶吼,冯君安遂冷笑一声,吩咐左右道“开门的留下迎接义军入城,其余的随我反身杀上城楼去。”
“杀啊~!”
早有准备的乞活军兵马,已经列阵出营,在距离城池三里之地上戒备住了,此刻乱起,有一将不顾深夜,强行骑马奔走过来,兴奋的叫道,“大帅,城里乱了,城楼上尽是拼杀的兵丁!城门也叫打开了。”
谭武闻言,大喜道,“此必内应奏效,诸军!随我向前,誓破西安!”
“杀!”
第十五营兵马外带四个独立都的两三千人,瞬间高举兵器,冲着东门的城门冲杀过去,沿途未遭受任何抵挡,毕竟城楼上都战作一团,而其他城门的官兵,虽然心忧的望着东门乱起,但是各自对面都是义军大军窥视,轻易不敢调动。
等进了城,按照事先的准备,各自朝着各自分配的地方杀去,谭武领第十五营第一都人马,坐镇东门城门处,开始奋力剿杀起落单的官军来,只要右臂上没缠绕白布的兵丁,又胆敢当在身前的,一律砍倒在地。
由于第一都人马本身就是精锐,再加上官军混乱到被打乱了建制,陷入各自为战的不利状态,整个东门四百多号兵丁,就这样一点一点被蚕食的吃掉,甚至连一点浪花也没掀起,他们在优势的乞活军兵丁密集的冲击下。
要么不幸被当场砍倒在地,要么拼杀两下之后被砍倒在地,后头见势不好的,要么奔逃,要么就地投降。
这些投降的还算好,那些奔逃的可就惨了,现在两三千的主力兵马入城,在东门外形成了一个扇形出击圈,凡属跑到这些兵马身后的,无一被当做冲阵的官军斩杀,根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哈哈,西安坚城,一击而下,陕西尽在我主之手,咱们乞活军,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谭武站在城楼之上,遥望夜空,见南北两面喊杀声四起,再看自己本队兵马已经突入城中,顿时欣喜若狂,高呼喊叫道。
“传令下去,今夜只攻官军驻地,其余各处,只派兵马戒备便行,不许侵入民宅,不许妄杀百姓,令各部入城兵马,派人严加防守城门,不许任何一个出城去!”
谭武心知西安城池占地极广,绕城数十里的城墙便是明证,可他想要将城里朝廷的兵马和大族一网打尽,于是下了这道严令,有那准备在一旁的传令兵顿时各自下去报信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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