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来,仓库里的温度仿若下降了不少,变得凉爽许多。
“傅sir。”
温曜很是高兴,起身,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对花青雀道:“他就是我们特案组警司,傅祀邪。救你的人。”
“所谓浑水摸鱼,是指在江水市因尸块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之时,趁机贩du,还是另有所指?”傅祀邪步步紧逼。
“两者都有,”花青雀看了眼刀疤老六亡灵,“他杀了人没错,也的确分尸了,可他从头至尾都只杀过一人而已。”
这些都是刀疤六老实交代的。
为了让花青雀为他做法超度,他现在什么都实话实说。
“最近江水市连环杀人分尸案,恰好给了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可他不曾想到,竟有人借此反过来栽赃他。”
“嗯。”傅祀邪朝她注视的方向望去,穿过刀疤六亡灵,看向那面斑驳的墙壁,神情淡漠,“然后呢?”
“然后他在被你追捕过程中倒霉地遇上了我,一命呜呼。现在死无对证。警sir,可不能便宜了那幕后凶手。”花青雀手握成拳,愤愤道。
上空漂浮的刀疤老六满眼泪光很是感动地看向花青雀。虽说成了鬼,但哪个鬼愿意做冤死鬼啊,他很想花青雀能还他一个清白。
“啊。”温曜突然开口。
他望着手中断掌思绪纷飞,镜片下涣散的目光蓦地聚拢,转向花青雀,言辞刻薄:“你都是猜的吧。证据呢?”
他刚才仔细检查了两只断掌,已经确认的确不属于同一人,可除此之外她所说每一句话都没有切实证据,全是无稽之谈。
花青雀耸耸肩,没有说话。
温曜带着白色乳胶手套,左右手各拿一只断掌起身,开始慢慢在仓库内走动,仔细观察着周围,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似乎神游天外。
众人站在屋内看着他转来转去,除了花青雀外,所有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傅祀邪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徐徐开口:“这里是江水市与临近城市的边缘地带,僻静的悬崖之下。安排在白天而非夜晚做见不得人的交易,并非他们胆大妄为,选在荒无人烟之地,说明他们很谨慎。选择白天交易是迫于无奈之举,其中某一人在夜晚另有他事,不能打断或者更改。而这个老旧仓库,十几年前便被废弃了,选择此地点之人,定是长久居住在附近,对地形十分清楚。而刘毅是在一年前来江水市的,所以,地点为另一交易者所定。”
傅祀邪停下来,瞟了眼花青雀。
花青雀抬眼,望了望刀疤六亡魂。
而刀疤六大张着嘴,满目诧异。他和那位买家的心思,竟被傅sir全说准了,一字不差。
“温曜,进行侧写。”
温曜终于停下他那时快时慢的怪异步伐,在门口站定,一边摩挲着手中断掌,开口冷静侧写道:“罪犯为男性,年龄三十岁至三十五岁,身高一米七至一米七五,身形瘦削。受过中等教育,从事脑力劳动,冷静,理性,孤僻。戴眼镜,穿衬衫,干净整洁,性格较为拘谨。”
他将手中两只断掌合并放在眼前,举起对着门外的阳光,金色光束从僵硬冰冷的两只断掌空隙间穿过,映在他那张白皙明净的面庞上。
“受害者皆为成熟男性,身体健康,年龄在三十岁至五十岁不等。身份不详,从事体力,脑力工作者皆有。皆为死后被肢解,综合目前所得到的尸块判断,其抛尸地点自闹市至荒郊,地点随机,被害人无明显共同之处。其他还需进一步检查。”
话说完,温曜朝花青雀看去,笑眼盈盈语气温和:“这是根据证据推断的,比起你那些荒谬的言论,更经得起推敲。”
花青雀怎么觉得有些炫耀显摆的意味?
“小豪,被害人的身份,什么时候能查出来?”傅祀邪询问身后的年轻刑警。
“由于至今未发现任何一残尸头颅,无法根据面部辨别其身份,加上江水市dna血型数据库不完善,我们正在努力排查近期报案失踪人口,还需要一点时间……”年轻刑警还未说完,干练的女警叶晓纶便握着手机大步走进仓库。
“长官们,又有新发现了。”
几分钟前,刑事情报科接到通知,派出所有人报案,说发现一颗头颅。
30分钟前,某老旧住宅区。
江水市作为一座现代化城市,伫立着高楼大厦的繁华之地,保留了些许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弄堂。
这里生活节奏缓慢,安静惬意。它似将城市的嘈杂拥挤分离在外,承载了这冰冷城市中所剩无几的人情味。
老丁头在这弄堂居住了大半辈子,每日作息规律,清闲无比。今日午饭后惯例,打着饱嗝剔着牙,慢悠悠拉着小推车在巷里巷外的垃圾桶中翻找垃圾。
转了一圈,他看了眼小推车上今日的收获,寻思着,今日纸壳数量不如往日多,那就再翻翻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他瞅准了堆放垃圾最多的垃圾桶。今日下了场雨,垃圾的腐臭没有往日那么令人作呕,他戴上粗线手套,抄起自制的捡垃圾工具便开始仔细翻查起来。这次,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黑色球状物上。
第一次翻找的时候,老丁头看到那被透明塑料胶带密密麻麻缠绕的圆形黑色物体,身边没带剪刀,觉得打开它很麻烦,便没怎么关注。这次,这圆乎乎的黑球到是引起了他的好奇。
带着沉甸甸的黑球回了家,老丁头拿了把剪刀,慢慢将黑球上缠绕的胶带剪开。因为被塑料胶带包裹得严实,黑球一点都没被雨水浸湿。
宽胶带紧紧粘贴在黑色的塑料袋上,拨开这层黑色塑料袋,里面还有个被透明胶带紧紧缠绕的黑色塑料袋。
老丁头带着耐心,像剥洋葱一般,一层层剥离开那些黑色塑胶袋。
最后一层黑塑胶袋很薄,圆球状物的袋口系得很紧,系口处露出一丝白色棉絮。他戳了戳,指尖传来温软的感觉,像是皮球里的棉花。
“什么嘛,小孩子的皮球啊?”老丁头呵呵笑着,一边剪开最后一层塑胶袋。
谁家小孩这么调皮,让他这个孤独的老头子无聊地拆了半小时塑胶袋。
“真是个顽皮的孩子——”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叩在桌面那双苍老的手瑟瑟发抖,剧烈颤动下,僵硬的头颅从桌上滚落,在堆叠得整齐的纸壳堆旁停下。
那是一颗头颅。
短硬的头发上沾着些白色药棉,青白僵硬的面孔上,五官周围有密密麻麻的针孔,一颗眼球被戳爆,黑黝黝的眼眶内塞着些被血液浸染成黑红色的药棉。
老丁头桌上,被剥至最后一层的塑胶袋内,全是用过的绷带,药棉。这些被血液,药水浸染过的医疗废弃物,正是黑球的“填充物”。
是它们,令那颗凹凸不齐的头颅成为了完美的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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